噩梦惊醒,希瑶只觉得胸口闷堵,仿似还憋在水里不得呼吸,她蓦地想起水下那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还有那句含着不舍和不甘的话。
“这一世不要让自己后悔…”
她猛地睁开眼睛,但又有些不对劲,她看不见东西,听不见声音,也触碰不到任何事物,鼻尖没有嗅觉,想张嘴说话,但喉咙却收得极紧。
希瑶像是落入一个虚无的空间里,天地间仿似只有她一人,在虚无中徘徊,像是永远也走不出来。她开始心生畏惧,若是一辈子都醒不来该怎么办?难道自己成了植物人,从此只能在病床上苟延残喘怎么办?
时间过的仿似极快又极慢,就在她心理防线快要崩溃时,耳边突然掠过扑簌风声,一阵带着暖意的清凉瞬间包裹至全身,虚无空间的黑暗像玻璃碎片一样慢慢瓦解。
五觉渐渐恢复,原来她不是掉入虚无空间,而是被一种神秘力量压制了五觉感官。
双眼解放,她瞬间睁开,但见周围被点点昏暗烛光照得有些模糊,没有窗户,没有门,周围是简陋砖瓦砌成的墙,地上铺着上了青苔的石块,而自己则躺在一张破旧的床榻上。
“醒了?”一个略带慵懒悠闲却异常疏离的男声响起,希瑶闻声望去,只见床榻三丈外的藤椅上斜躺着个男子。
那男子一身月白色长袍,浅金色的流苏在袖口边勾勒出一朵半绽放的紫荆花,一双斜飞英挺的剑眉下却是狭长的桃花眼。
“这…”希瑶起身,嘴巴一张却只发出半个音,五觉刚恢复,喉咙依旧被收得极紧,她清了清嗓,声音喑哑且艰难道:“这是哪里?”
男子淡笑着摇头,“别说话,否则嗓子会废掉。”言罢便抬手而起,掌间竟凝了圈带着微光的水汽,水汽无风自动,缓缓飘至希瑶身边,可越是靠近她水汽蒸发的越快,白气渐冒,到她跟前时已缩了好几圈,蓦地化作一股白气钻入希瑶喉间。
一阵清凉之意自喉咙化开,汇集丹田而散开,运息于四肢百骸,堵塞的五觉瞬间畅开,她眼睛猛地一睁,眸光中有一道红光闪过,又随即消逝。
摸了摸嗓子,希瑶微张嘴试音,“这…这是怎回事?”声音清晰,喉间收紧的感觉也消失了。
男子收掌拢回袖中,抬眸问道:“可感觉好些了?”
希瑶一怔,适才意识混沌只看了个大概,现下瞅来发现这男子竟好看的几近刁钻,深邃眼瞳中似有柔情万种,但又带着淡漠和疏离,仿若春日未融暖雪,柔和中有拒人千里的冰寒。寻见那双眼中有疑问,她这才回神,慌忙道:“嗯,嗯,好多了。”
他眉眼一勾,半分无奈半分柔和,他起身走向希瑶,行至床边:“我与姑娘初次见面,本不该多有亲密举动,但你病情来势汹汹,恕楚某多有冒犯了。”
他指尖凝出一团白气搭在希瑶腕处,白气蒸腾,仿似烫得不得了。
希瑶瞪着难以置信地眼睛,男子手上无端出现的白气也好,自己身体的灼热也罢,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气袭身,致体内燥热之气翻涌而起,急火攻心,若不是先前泡在水里护住心脉,恐怕现在早就暴体而亡了。”他解释道。
希瑶记起水中噩梦,不禁后怕得浑身一颤,没想到竟是那个女子救了自己一命,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根本不是什么梦境。
楚笙认真把气脉来,希瑶只觉得一股极细的气息自手腕处钻进体内,顺着经络,慢慢走遍全身。她看见他额间隐隐有细汗,剑眉微蹙,未束起的几缕青丝滑落到她指间,这男子…美得一点都不正常!
“可是记起什么来了?”楚笙收手,敛息凝视着希瑶。
她觉得头痛,信息量太大,大到无法接受,揉着眉间道:“不,我什么都记不起来”无端到了这奇怪的地方,一切都是未知,她可不敢毫无遮拦说自己是来自北京的现代人。
“是不是烧糊涂了?”楚笙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探手要覆在希瑶额上,却被她一掌推开,有些生气道:“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还望公子言明,这是哪里?你,到底是谁?”
被希瑶手掌集中的地方赫然出现一块烙红印记,楚笙好笑地看着她,“我救了你,你却一副要杀了我的模样。”
后者一怔,仿似也觉得适才态度不大好,抿了抿嘴,小声道:“真是抱歉,我可能得了失忆症,有些烦躁。”
他转身行到床头桌前,边倒水边说:“此地名曰南阳,乃天盛皇朝都城。吾名叫楚笙,南阳城中一闲散公子哥。”
这下希瑶终于肯承认自己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她真的穿越了!
无语望苍天,她自认为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的这种倒霉事偏偏砸到她头上,魂穿也就罢了,还是倒霉的身穿。人家若曦小姐姐穿越时还是王府小姐呢,到自己这就变成无家可归之人了。
楚笙端着水杯过来,将希瑶的手一拽,另一只手倾倒,晶莹的水流倾泻而出,一股脑全倒在了希瑶手臂上。
“你!”希瑶怒极,“有病吧”三字还未脱口,但见那些倾倒出的水在碰上自己手臂瞬间皆化成了白茫茫的水汽,被蒸发的一滴也不剩,身体竟一丝凉意都感受不到——她身上…很烫么?
楚笙松开她的手,把水杯放下,浅笑道:“别紧张,既然将你救回,岂有再害你的道理。这股炽热的灵力凶悍得紧,像是被人强行注入,所以才导致你身体灼热不堪,五感时好时坏。若是长久以往,只会愈演愈烈,没准真变成废人了。”
希瑶想到刚才五感皆失时的惶然,心中一紧,虽不明白楚笙说的灵力是怎么回事,但情况危急却是事实,忙问道:“那该怎么办?”
“唯今之法,只有让你身体里的两股力量相融合,疏通经脉,方能好转。”
希瑶眸光一亮,“公子可有办法?若真能把我治好,希瑶定感激不尽!”
“办法倒是有,只是…”楚笙唇角一勾,一丝柔意自狭长桃花眼渐渐散,看似绅士,眼底却透着如狐狸般的诡谲,“感谢这样的话,姑娘家最好不要轻易说出。”
希瑶暗暗咽了口唾沫,恨怪自己鲁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人家怎么会不取回报的白白帮你。这男的,不会是要…
想到这,她紧紧抓了微敞的衬衫,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公子,小女子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楚笙闻言一怔,忽得静了一瞬,面上染了抹红,终是憋不住,“哈哈哈,你这是想到哪去了,我可不是什么趁人之危的小人之辈。”
希瑶顿觉失了面子,脸上羞红阵阵,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捏着拳头,默默问候了楚笙祖宗十八代。
待他笑够才又道:“至于谢礼…等你养好伤再说,不急。”他环视暗室一圈,“为了以防万一才将你放于暗室修养,四周都是玄铁灌入寒冰制成的墙体,地砖下是连接城外长河的地下水,这里通透冰凉,最适合你的体质。”
希瑶微微怔楞,谢字还未说出口,楚笙便已转身往回走,他仿似又想到了什么,离开的脚步一顿,回头望了希瑶一眼:“若是暴走就不好说了…”他手一挥,数十根冰柱自地中冒出,直插屋顶,将睡榻之处生生变成一个囚笼,将希瑶困在其中。
后者愕然,随即怒气暴涨,握拳道:“这…你这是要做什么!”
冰牢囚禁,她跟任人把玩的雀鸟有什么区别,穿越者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
看着希瑶生气的样子,楚笙浅浅一笑:“左右是修养,这样好的还快点。”
希瑶彻底搞不懂这个男人了,绅士时极为温柔,霸道时又蛮不讲理。
“啊,对了。”楚笙指向床榻旁的柜橱,勾唇一笑,“那柜里是特质的冰蚕丝袍,不赶快换上的话你身上这件就会被燃烧殆尽。你若真赤身裸体的诱惑我,楚某难保不会答应你先前的感谢方式。”
希瑶被撩拨的脸上红云泛泛,可又说不出话来反驳——这男人,当…当真是个混账东西!
暗室的天窗打开,丝缕微光从那缝隙中泄出,上面一个正气男声响起,“公子,需要我助你上来吗?”
“不需。”楚笙淡淡挥手,后者似明白,更多的日光顺着天窗缝隙漏出,但见楚笙身手敏捷,左脚踏藤椅,右脚一点,身形如幻影般自天窗空隙飞出。
原来那坑爹的出口竟是在棚顶…
暗室突然静了下来,安静得几乎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现代的希瑶好歹也是医科大毕业,默默给自己测了下脉搏——果然跳得不正常,竟是正常人的两倍之多。
她依楚笙之言换上柜橱里的衣服,这件牙白长衫穿着果真使体内炽热之感降低不少,丝丝冰凉顺着毛孔沁入体内,确实是件好东西。
希瑶探手握在其中一根冰柱上,相接触的掌心霎时蒸腾出一阵白气,但粗状的冰柱却半点没见融化的样子。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她喃喃道。
虚空抓了抓掌心,希瑶心底升起一丝伤感,她的身体到底怎么了?这里是个什么样的世界?还有,要如何再穿越回去?一切都成了需要她去解决的问题。
暗室本是楚笙平时打坐练功之处,入口出口为同一个,为了方便特意建在楚笙房间内,而此时楚家公子的练功房却被一女子霸占了去,若是叫南阳城闺阁中的小姐们知道,定是要将希瑶碎尸万段的。
此时,暗室之上,楚笙房间内,一黑蓝相间劲装佩剑的男子立于楚笙身侧,半分敬畏半分疑惑道:“公子,您真的要将那姑娘留在暗室?”
“不然?”楚笙掸了掸月白长袍上的灰尘,眼角敛了几分笑意,凝神道:“她的灵力应该是刚苏醒不久,初生的灵力便有这般强大的力量,实在难以想象日后加以训练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而且,我若不将她放在暗室内平息体内灵火,怕是整个楚家都不够她烧的。”
莫白似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点头道:“公子的意思是……想让那姑娘加入追寻双鱼玉佩的计划吗?”
闻言楚笙只不明意味地一笑,眼中却透着狐狸般的诡异精明,饶有深意道:“希瑶这姑娘啊,相比加入计划,她更适合变成随时带在身边的利刃。”
莫白一怔,随即明白自家公子言中意义,但长眉却是一皱,疑惑道:“公子说,暗室中的姑娘名叫希瑶?”
“正是,怎么,有何不妥?”
莫白长拳一抱,神情微肃:“今日城东希家二小姐投河自尽,希家虽没声张,但希家家主下令沿河全力寻找,至今…连尸首都没找到,而那希家二小姐的名字,也叫希瑶。”
这消息听得楚笙也是一怔,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暗室入口,被额前发丝微遮的面孔看不清喜怒。
莫白踌躇半晌也不见自家公子开口,终是忍不住,问道:“公子,你看这事是不是要报告给老太爷…”
后者一抬手,遮在发丝后的双唇似有弧度勾过,转过脸淡淡道:“希家世代书香门第,何时出现过身赋灵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