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3月11日

    星期三,雨。

    望着窗外散乱的工地,心情很烦。不远处就是宁夏矿业大学的教学楼,周围树木环绕,雾气腾腾,冷冷静静。雨敲打着活动房的屋顶,房间里显得更加寂寞了。

    我来到银川整整六天了,要不是这雨让心得到了一点安宁,我慌得不知道跟什么似的。我该怎样感谢这雨呢?工地上每天都忙到不可开交,金钱社会,不得不努力呀。听说今年金融危机,好像是美国什么的次贷危机,反正我也不懂,我想懂的人不多,但人心都惶惶的,很多人都怕失业。

    席强去公司干了,他把这工地的活让给我了,我心里很不好意思,但他这样大方,实在让人钦佩。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可见他是一个善良的好小伙。总算结束了居无定所的日子了,虽然这只是一间工地简陋的工棚,现在对我来说无疑是豪华大别墅。想起这两天吃饭,大厨都给我脸色了,工地领导也看我不顺眼,问我干什么的。就算是看在弟弟的薄面上,眼看着这饭也快蹭不下去了。现在我可以理直气壮地端着饭缸子去打饭了,我可以趾高气昂地说:我是塔吊司机。孔子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真乃无上真理,我终于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

    她的手机停机了,没有她的消息,我的世界就不成为世界。现在,我清楚爱上了她,这些年来,我对她的爱一直藏在心里。昨晚上我们聊到很晚,短信一直发到停机;从她的信息中我了解到她的痛苦,我希望能够把她从痛苦的深渊中拉出来。我们都爱着一个不爱我们的人,这种痛苦我是能够理解的。

    每天我跟弟弟都要穿过一段长长的马路去吃饭,道路两旁是学校,一座矿业大学,一座育才中学,不远的正北方,还有一座军官学院。虽然是早春时节,但周围浓郁的书香气息已经让人沉醉,我后悔自己轻易放弃了读书。

    “我真的不想开塔吊,”我说。

    “我也不想干,我想创业。”他说。

    我们眺望着雄伟壮观的贺兰山,山顶隐隐地泛着白光,那是还未消融的积雪。我想在闲的时候去爬贺兰山。

    我们的宿舍建在教学楼和宿舍楼之间的空地上,每天下班,我们就去操场上散步,操场很大,分篮球场,足球场,乒乓球场;沿着足球场划着橘红色的环形跑道,白色的标线格外醒目。我真想在这跑道上跑上一跑。我曾经一度向往大学生活,如今也算是多少体验了一下氛围,不过我终究是一个局外人。大学生的生活真是浪漫,他们总是成双成对的,有的呢就明目张胆地坐在树下面拥抱亲吻。他们的恋爱让人羡慕,这才是我所渴望的恋爱,我们几个塔吊司机时常望着校园内的欣欣春色而扼腕叹息:早知道好好读书了!

    晚上我会听广播,主持人叫安然,她的声音很美,她说,人生是不断遇见的人生。是啊,一路走来,看到的风景,遇到的人和事,都是一种遇见,我们的人生就是处在一种不断认知的旅途上,直至生命的终结。虽然有些文章听起来太过佛系,劝人控制欲望,回归平淡,但对于当下的我还是很有启发的,起码可以正视自己的命运,正确看待自己的弱小,能够融进这汪洋一般的生活里。

    我与她的关系日益密切,要知道,交一个知心朋友有多难,那不仅仅是感情的投入,还有对爱的信仰。当爱达到了信仰的地步,那是爱的最高境界。也是在跟她交往的过程中,我才真正了解到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多么微妙,她无疑是我爱的启蒙,或许终将成为我爱的开拓者。

    昨天可谓迎来了我在工作中的第一次挫折,晚上加班的时候,风特别大,而塔吊窗户上的玻璃却不翼而飞,大风直灌进了操作室,我全身都僵硬了。当时我没有拿棉衣,即使这样,我一直撑到了早上,我几乎是一秒钟一秒钟地数着时间煎熬着。当然我能有如此强大的意志,还要拜她所赐。第二天是她的生日,我在午夜刚到的时候,用心给她编辑了一条祝福的短信。在我忍耐力到达极限的时候,因为想到她,我硬生生产生了更强的忍耐力。我觉得这项目部没有将塔吊司机当人看待,他们才不管死活呢,只考虑工程进度。

    第二天下班,我躺在床上,浑身麻木,哆嗦颤抖,捂着被子躺了好久,才觉得有了一点温暖;眼泪淌了下来,我默默擦拭着,我心里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至少不要这样卑微地活着。我是为了我的梦想而忍受的。今天一天休息,我睡醒后,躺在床上看看书写写日记。电热毯热热的,暖暖的,很舒服。我跟技术员住在一起,每天是大领导小领导络绎不绝,在他们的言谈中,我可以学点什么吧。弟弟住的宿舍很潮湿,门窗的缝隙也大,风见缝就进来了,冷得受不了。去年我认识的电工老李也在这个工地,他的年龄已经大了,还没有结婚,他说不好找,我们都笑他眼光太高了。他说他不在乎女人长什么样,只要能生孩会做饭就行。我能感受到他的寂寞和孤独。

    我给妈妈打了电话,我说已经正常上班了,让他们放心。我还问了猫的情况,让她替我照顾好;我真想把它带在身边,上班的时候就带到操作室陪伴我。

    这两天我一直念叨着一句词:“来者终需来,去者终需去,缘聚缘散,浮华飘渺。”

    意思我懂,感受也深刻,只是我还做不到这样这样潇洒的境界。唉,我的现实依旧还是浑浑噩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