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她睡眼惺忪,刚醒来状态有些差,似乎整个人都是蒙的。
“现在几点了?”她自言自语,掏出手机一看时间,立刻尖叫,“都这个点儿啦,糟糕,没有车回去了。”
北丢本来只是想陪陈予森加会儿班,谁知沙发实在太舒服,况且这几天她的确很疲惫,便一觉睡了过去。她住城郊,地铁十点半便停运,现在出门是必然赶不上地铁的,打车回去一百块少不了,想到这些就觉得心疼。
陈予森提议:“我的车在楼下,送你。”
他明明是带着好意的关心,却刻意地表现出没有任何情绪的样子,寻常得犹如上司体恤下属,简单明了。但北丢心里还是觉得很温暖。
车子在城中干道上飞驰,他侧脸刚毅硬朗,北丢透过后视镜悄悄凝视他的脸,那一刻,她觉得一切就像一场梦。
“对了,”北丢突然想到一件事,“顾阿姨现在在上海还是清远?”
车厢内突然安静得有些可怕,除了窗外“呼呼”咆哮的风声,北丢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得到,“扑通扑通”迅速跳动的声音和自己吞咽口水的“咕噜”声一般尴尬。
过了许久,陈予森才开口:“她不在了。”
“不在”,是一个比较稀松
寻常的词语,她“不在”,“不在”这里,那可能“在那里”,她暂时“不在”,可能以后会“在”。在此之前,北丢从来不觉得“不在”是一个多么令人绝望的词语,但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后悔问出刚刚那个问题。
她慌乱到手足无措,竟问出又一个令自己后悔的问题:“什么时候的事?”
她感觉自己眼角湿润,快要哭了出来,不仅是因为慌乱,更多的是难过。这种难过就像当初看到同样乞讨的少女的尸体一般。这八年来,她经历很多次离别,离别虽然痛苦,但总有念想,人生在世,大部分离别还有希望重逢,但死亡是一场无法重逢的别离。
“你离开清远后不久。”陈予森声音平静,大概是过于平静的缘故,北丢忍不住看了他几眼,他面色如常,似乎八年的时间足够抚平难过的情绪。而她呢,不知怎么的,忍不住地流眼泪,怎么都无法止住。
06
那是一场事故,官方公布肇事者是一名醉酒的司机。司机肥硕秃顶,醉酒肇事,巧的是那条路上刚巧没有摄像头,但肇事者居然老老实实地报了警,鉴于自首情节,肇事者被吊销驾照,判了好几年,肇事者家属登门道歉,赔偿了一笔钱。
案件是再简单不过的案件,似乎每一天,城市中都会发生这样寻常的事故。
只是比较巧合的是,谁都不知道,那天事故发生时,陈予森刚巧就在离
现场不远的地方。
他在老槐树下连续等了好多天,却始终没等到北丢的出现,起初他以为北丢是偷懒没来乞讨,一放学便在老槐树下边复习边等她。
那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事故就发生在傍晚时分。
女人慌慌张张地从小巷冲出来,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明明街头的人行道还是绿灯,可不想她一冲出来,便有一辆面包车急速驶来。“砰”的一声巨响后,陈予森就看到她倒在血泊之中,雨水混杂着血水,流了一地。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鲜红。
但是北丢不知道,而后陈予森见到的一幕可怕又荒诞。
面包车缓缓停下。因为下雨,街道上人很少,车门打开,驾驶座上伸出一条腿,亮黑色高跟皮靴,性感的黑色丝袜,竟是一个女人。她打着伞,神态自若,平静得像是一幅暗黑的画。女人仔细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顾素瑛,熟练地关上车门,往小巷的深处走去,她步伐稳健,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几年来,他梦魇时,关于死神的印象,都是那个女人的脸。
那一刻,他非常想冲上去,冲进狂暴的雨中,冲到那个人面前,但不知怎么的,他感觉没有一点力气,整个身子僵硬得不听使唤地颤抖。
但这个秘密他在心中暗藏多时,快要蹦出嘴际,又打住。有些痛苦和黑暗,他宁愿一个人承担,也不想北丢陪他一起烦忧。
第六章 时年氤氲
01
八年前,夏末。
丧事从简,顾素瑛的身后事是陈予森一个人打理的。唯一觉得对不起顾素瑛的,是他没能按传统习俗完成这一系列的流程。按照传统习俗,四十九天后人入土归尘,但顾素瑛的尸体被警方用于案件侦破。等待的那些天里,陈予森正常上下课,平静如常。
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变化。他沉默寡语,时常盯着一处出神,第一个到教室,最后一个离开,课间时分便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飘窗上,窗户拉开,户外的风兜进他的衬衫,似鼓起一对翅膀。
清远不大,顾素瑛的遭遇很快便传开了,老师们心疼陈予森这个孩子,上课连点名都不敢和他对视,生怕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同情,让他感到委屈。他似乎一瞬间浑身自带隔离功能,人人为他方便让道,而他最讨厌的便是这种区别对待。
是的,他讨厌这种情绪,他讨厌周遭的一切。同情也好,好奇也罢,都让他异常厌恶,或者说,他厌恶没有顾素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