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喜鹊带队。找个恶霸家先借住着。我自会找到你们。记着,大夏律法宽松,但也别失了警惕,我跟那儿的捕盗不对付。”
黑熊喜笑颜开,道声“好嘞”,回身弯腰,钻进苇丛中去了。
*
夏偃于是继续歪在银杏树下,放空心思,看到苍白的明月在云中隐身,象台一侧,跳出苍白的朝日。
还有最后一天时间,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他思绪纷乱,渐渐困倦了,进入了一个长长的梦。
他看到白日高悬,听到虫鸣鸟叫;他看到礼官列队,朝臣如云;然后日头滑入黄昏,一乘威严的车马停在象台之下。他听到礼乐高奏,有人高声唱诵: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
……
……
夏偃蓦地惊醒,一个鲤鱼打挺。伸手不见五指,时刻已是半夜。
但周围到处都是明晃晃的火把,兵荒马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伴随着马嘶犬吠。
戈矛曳地的声音。弓弦碰撞的声音。皮靴踢马的声音。链甲敲击的声音。
这些声音只意味着一件事:战争。
夏偃心中擂鼓狂跳,竟有些心满意足的惊喜。难道是赤华的婚礼出岔子了?她逃了?有人去砸场子了?荆国派兵偷袭了?徐景龙中风暴毙了?天降陨石砸进徐国王宫了?
象台仍旧灯火通明,一队重兵正从三面将它包围起来。
几声遥远的呼和。有人在大喊:“国君遇刺!封锁城门!追捕刺客!”
“国君遇刺!关城门——”
第15章 第 15 章
国君遇刺。
这超出了夏偃的一切预料。
看来事情发生在宫里,而不是在象台。可为什么象台也如临大敌,被重兵围困呢?
他蓦地意识到:难道赤华的出嫁只是幌子,真正带了秘密使命的,是公子旷?
他没受过什么政治军事的训练,也不知道公卿贵族间那些错综复杂的盘算。但他知道,就算赤华全然无辜,此时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他凭空打了鸡血,双手忍不住抖,没多犹豫,直接朝象台冲了过去。
“白狐”终于有了点白狐的样子。他身手灵活,脚下生风,踏过脚下泥泞的、滑溜的、尖锐的、坎坷的一切,从重兵围困当中锁定了一个小缺口。乱哄哄的叫嚷声冲他的耳膜。
他身上穿的还是徐国卫兵的服色。虽然跟周围人不尽相同,但就算被人瞧见,第一反应也是“自己人”。等有人觉得不对劲,再看一眼时,他已消失在十步之外。
他跃上几级青石台阶。白玉栏杆上仍然装饰着彩锦罗绮,此时无人维护,都像没有生气的布偶一样,软趴趴地委顿成了一团。在扶栏的另一头,隐约有火光呈现。
终于有人追上这个擅自行动的兵,大声喝问:“喂,你是哪个队伍的?哪个将官麾下?”
夏偃不理,一步三台阶。听到背后弓弦响。
不得不减速,回头。徐朔一身绛红戎装,已经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他一脸冷漠,尖利的铁箭头对准了夏偃的心口。
而夏偃手无寸铁。他本来轻装,唯一的铁剑留给了赤华。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对那剑表示过一瞬间的兴趣。
夏偃不过脑子喊出来:“公子没看到上面着火了吗?”
他答非所问,倒把徐朔的思绪带歪了一刻。徐朔抬头一望,夏偃一拳勾在他下巴上,打得他上牙磕下牙,脑子里轰的一声雷。
后面的兵已经追上来了,忙不迭的救护公子朔。徐朔只懵了一刻,清醒过来,气急败坏,朝上一指。
“……”
方才那一拳,让他咬了自己的舌头,剧痛说不出话。
夏偃趁机向上爬。象台上面也有护卫,而且精衣精甲,看起来像是徐宫里的精英卫,不知怎的被借调到这里,难道是防着有人闹洞房?
夏偃哀叹:“运气不好。”
上面的人居高临下,随便踢个石头下来都致命。夏偃不敢硬扛,躲在木架子后面,扯下扶栏上的轻纱,顺手接过一个骨碌碌滚下台阶的酒爵,拴在轻纱一头,抡圆了,朝上用力一挥。
几声惨叫,上头的人如同枝头熟透的枣儿,噼里啪啦地滚了下来。
终于看到了一片火海的新房——夏偃也不知哪间房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