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穿越小说 > 锦衣春秋 > 第0053章、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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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军祠堂屋檐上的老铜铃在冷风中剧烈摇晃着,发出一阵阵发出叮叮铛铛的声音。

    冷清的大殿,拂过阵阵清幽若无的微风,打坐已久的洛阳被额前一丝散乱的头发因风所扰,悄然落上其起伏不定的双眼。

    “哎。”

    洛阳静静的坐着,将近一日间未曾稍动,身前,长剑横置,乌黑的剑鞘似是一只深邃的眼眸,将锋芒暗敛。

    声声暮钟传至耳边,深远悠长,荡涤人心,洛阳却犹自烦乱无比。

    偏偏在这时候,几只老铜铃愈发叽叽喳喳个不停。

    洛阳骤然起身,身前长剑嗡然出鞘,湛蓝之剑光倾泻而出。他双目微闭,手中长剑随着心意翻转舞动,脑海中纷繁的招式竞相迸发而出。丹阳峰的剑法玄妙精深,洛阳自六岁习剑,至今已逾四十年,多年之潜心参悟,静心习练,早已将那一招一式尽皆烂熟于心。

    只是,当年那无所畏惧的洛阳,如今却似已不在了。

    三十年前,洛阳尚且只是丹阳观穆然殿里的一名小小道童。穆然殿中道众千人有余,观中新入道徒都只归属于穆然殿,由殿内主事之道长记名管理,各自在两峰中潜心修行。观中道行高深的长老偶有挑选弟子,但是诸位长老穷极一生,收了称心如意的徒弟亦不过数十人而已。

    洛阳只是千人中的一员,却不甘在穆然殿中平庸度日。十余年来,洛阳无一日不在苦心钻研剑术,所见所闻,即便是一丝一毫也绝不放过。无人指点,甚至无人问津,洛阳所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舍昼夜,穷尽气力反复参悟习练那一招一式。

    同辈师兄弟中资质上乘、得观中长老指点者不在少数,洛阳多会向其请求比试一番,却多尝败绩,然则道心天资聪颖,每逢一败,均可大获长进。

    入道门十年后,洛阳才被丹阳峰老真人看上,成了丹阳峰道门第六十四代弟子。二十一岁时,青年洛阳已然成为第六十四代弟子中的翘楚。

    洛阳二十六岁时,适逢京口温侯爷执掌军权。人尽皆知,温侯爷好武,于是向皇帝提议举办京口典武大会,广邀天下侠士齐聚京口,演武论道。

    武林豪侠向来甚少沾惹朝堂之事,但温侯爷与黄山宿月山庄陆庄主乃是知己好友,且为连襟,而宿月山庄于江湖中早已有着赫赫声名,故温侯爷以宿月山庄之名号发出邀请,倒是教人难以推却。

    彼时的丹阳峰穆然殿道门一派乃是武林泰斗,自然无法推拒,可是观内长老心中了然,皆不愿搅入这等事情,心念着甄选一小辈弟子前往是最合适不过。

    这也正是青年洛阳之机缘。

    观内甄选大会,洛阳凭着一手纯属无比之“太阴剑意”一鸣惊人。小辈弟子中,能知其一二者已属难得,而洛阳显然已是参悟颇深,自是独占鳌头。

    其后,洛阳更是被丹阳峰道门首尊素一真人收为弟子,且得以代丹阳峰前去京口参选典武会。

    “师父啊。”洛阳垂首沉吟,凝视手中长剑,面上流露着烦忧之色。蓦地一声低喝,紧接着他左手掐一剑诀,长剑运转如风,劲气刚猛,使得正是“太阳剑意”,剑势未衰,其又骤然一变,绵柔无比,已然为“太阴剑意”。

    两股截然相反的剑意在道心手中阴阳流转、水乳交融,凭借这一手功夫,便是放眼武林,也已入一流境界。

    刚中有柔,柔中带刚,洛阳将此一套剑法演练了一遍,心绪趋平缓,只见其面无表情,喃喃自语道:“师父当年传我这一套‘太阳剑意’,并授我‘阴阳剑诀’,可是,即便我能融合这太阴太阳两股剑意,是否便是天虚太师伯所说之‘道法自然’?太师伯精研长生经,道法深厚,我又该如何,才能到达如斯境界?”

    思绪纷繁,再度于脑海中翻腾不息,多年前演武大会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那是道心闻名江湖的日子,他自然不会忘记。

    “陆寅初。”不自觉地念出这个名字,洛阳目光迷离,似乎仍能瞧见那少年孤傲的身姿。

    陆寅初是宿月山庄的大公子,甫一出生便已然高人一等。生于武林世家,自幼便可得众高手悉心调教,又岂是洛阳所能比拟。

    “彼时我初习阴阳剑诀,自觉已有小成,但却仅能勉强与其打成平手。这一晃好几十年,他的武艺又该精进到何地步?若是今时今日再比试一番,我又是否能胜之?”洛阳如此言说着,脑中却演习着陆寅初当年所使之一招一式,同时手中已使出破解之法。

    如此再三,洛阳额上渐渗出细密的汗珠,须臾间不住喘息,只得止住思绪,停下了手中剑招。

    转瞬之间,突觉体内元力异常,洛阳只能打坐坐下,小心运转元力,保护经脉。

    蓦然间,殿外轻轻飘来一声叹息,一白发老者不知何时来到殿门外,正静悄悄地注视着殿内疲惫不堪的洛阳。

    “师傅。”洛阳倒是一惊,匆匆站起,屈身行礼,却又瞥到自己的肉体还弥留在原地,才明白灵魂已出窍。

    老者眉发皆白,肌肤却如同婴儿一般红润细腻,目光矍铄,然而却是饱含愁绪。此刻,老者盯着殿内气喘不已的徒弟,沉默不语。

    “洛阳,你害怕了?”老者苍老的语声拂过耳畔,洛阳听闻不由一怔,旋即垂首黯然道,“是。”

    “你在恐惧什么?”老者淡淡问道,“以前喝酒吃肉,无所顾忌,无所烦忧,现在又有什么能让你心神不定呢?”

    “洛阳恐折损了师门颜面,可是,除此之外,心中犹有烦扰,但,洛阳却参不透了。”

    “洛阳,没什么参不透的。温凉能入我道门是他之幸,也是我落阳之幸。温凉没来之前落阳已沉沦消寂,温凉来了,落阳还是以前的落阳。你又为何因为他,因为落阳而心生愁绪那个呢?”

    “可是,师傅……”

    “你不必再讲。”老者伸手打断洛阳,沉默半晌半刻后,一声轻叹,复问道:“两仪剑温凉可习得?”

    “弟子已教,他已苦练一年多。”

    “落阳峰的太和清剑呢?”

    “剑招十二式,他已学会了四式。”

    “《游虚剑经》他又参悟了多少?”

    “不足二成。”

    “如此,那《解心经》他可曾研习?”

    “温凉返还京口时日不多,弟子教授时间又太短,因此学得不深,怕是只略知表面的一二。”

    “那你必然没有给他讲解《鸿蒙典籍》了。”

    “是。”洛阳羞赧地垂首言说道。

    老者缓缓转过身去,一头银发随风微微起舞,袍衫虽遮蔽了身躯,但依旧可见其身姿之挺拔。

    “当初你要教授温凉剑术之时,我就看出他是一块上佳之璞玉,可如今,却没有达到预期……”老者哀声长叹,道,“你洛阳素来练得一身傲世绝艺,却教不得一个好徒弟,可惜,可惜。”

    “温凉虽有温家心源护体,天资却不够聪颖,再加上……”

    “加上什么?”

    “温家虽然凭借秘术将温凉体内的寒毒削减到了原有的三成,可他的体质却不知为何也被削弱。还有就是,有人在他的体内种下了蛊,邪魔之力一直阻碍着他的剑术修行。如果以后他不能控制魔蛊,不是走火入魔,误入歧途,就是经脉尽废,武力尽失。”洛阳失落的说道。

    老者思忖着,不自觉在地上踱起步来,“就没有办法除掉魔蛊?”

    “魔蛊被深植于心,外力无法拔除,只有靠他自己的修为了。”

    “你无法拔除魔蛊,就不会教他怎样去拔除魔蛊?”

    洛阳闻声惊愕不已,仓皇恳求道:“求师傅指点。”

    老者身形顿了一顿,洛阳急急叩首。一阵短暂的死寂过后,道心只觉一只大手轻轻拍在了肩膀上。洛阳身躯微微一颤,不敢言语,忽只闻一阵苍老平和的语声飘入耳内:“洛阳,你姑且看着。”

    “铮”,剑啸宛如龙吟,银光随之乍泄,似一轮弦月飘向天际。老者持剑而舞,道骨仙风,宛如天上神人,直教洛阳屏息而观之,不敢稍眨眼睛。

    一套剑法舞毕,老者飘然而至洛阳身前,长袖轻抚,已还剑入鞘。洛阳眼前犹自闪烁着老者所使之每一式剑招,只觉其举手投足之间,充盈着变化,可是定睛瞧去,却又依稀难辨,细细思索,只觉略有端倪,但又太过精深。

    “洛阳,你记下了几成?”

    “约莫六成。”

    “好,你且使一遍给我瞧瞧。”

    “是。”洛阳无比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礼,抽出剑来,依着脑中记忆将剑法复又使了一遍。

    洛阳初时只觉甚为阻滞,可数招之后,剑中自生变化,豁然而开朗,一剑快似一剑,每一处变化中又可复生一处变化,复行数招,洛阳眼前已然迷乱,脑中充胀,背后汗涔涔而下,刹那间便将衣衫浸湿。

    一声低呼,长剑随即“叮”地一声落在了石阶之上。

    “洛阳,你学会了八成……竟然有八成。”老者喃喃自语道,又是一声幽幽长叹,“足够了足够了。这套驱魔静心剑可是我一辈子的心血,如果不拿出来,我会懊悔一辈子。洛阳,你找时间把这套剑法交给温凉,让他勤加练习,终究可以控制住魔根。就算只学会个六成,压制魔蛊也绰绰有余了。”

    “是,师傅。”洛阳拭去额前汗珠,弯腰拾起长剑,恭敬地说。

    老者瞧着跪拜于身前的弟子,目光无比慈祥,柔身问道:“洛阳,当日我劝你弃掉了手中之剑,你可怪罪师傅?”

    “师傅这么做自有您的道理,徒儿不会怪罪。”

    “好。那请你转告温凉,我希望他有朝一日也能弃了手中的剑,毁了这绝世的剑诀。”

    “弃剑?毁诀……师傅可是要温凉弃了一身修为?可这又是为何?”洛阳身躯一颤,惶惑地问道。

    老者静立,却不答。

    洛阳神色困惑且挣扎,提着长剑,痴痴瞧着,陷入良久之沉默。

    许久之后,洛阳缓缓抬起头来,茫然道:“师傅,以温凉的胸襟和抱负,他怎么会放下剑?”

    “洛阳,说到底不过是一场比试,一招一剑。不管结果如何,玉侯府依旧仍是玉侯府,朝堂局还是朝堂局。这天地、山川、众生、你我、他温凉,都并无任何变化。变了的,只是人心。”老者缓缓说道,深邃的目光令洛阳不敢相迎。

    洛阳兀自困惑,未及回应,复又闻老者说道:“洛阳,你的宝贝徒儿渐入邪道,却犹不自知啊。”

    “怎会?为何?”洛阳面色霎时变得苍白,支吾着说道。

    呆立当场,久久方才回过神来,洛阳再度定睛看时,老者之身影已然瞧不见了。道心仓皇间转身,目光在四下里焦急地搜寻,偌大之殿堂内,仅剩下其一人,天地浩渺,亦似仅剩其一人。

    片刻前发生之一切,此时回想,竟宛如梦境,可是湿透之衣背却是无比真实,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疲惫感,令洛阳几乎站立不得。

    “我太虚了,没有勤于练习的缘故?”

    微微一晃,洛阳眼睑顿觉沉重无比,提着剑,竟缓缓颓倒在殿门前,沉沉昏睡了过去。

    “洛叔,我回来了!”

    趴在门槛上昏睡的洛阳被惊醒,猛得爬起来,发现温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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