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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内,供桌之上,无字牌位前香烟袅袅。
温凉跪下,三叩首。
四万八年四十五人,若是人人立牌祭祀,岂是这一方祠堂所能容纳?单是将其姓名写于同一块牌位之上,又得占用多大的面积?更何况,不少士兵死后无从知晓其姓甚名谁。
偌大个祠堂,除了眼前的牌位和供品,还有的就是白色幔帐,整个空间显得空旷不已。
一股慷慨悲壮的热流顿时涌上温凉心头,这一刻,他或许才真正理解了父亲的良苦用心。
绍夫人立在院中,望着温凉瘦削的背影,一想到本应父子二人一起祭拜,温侯虽严肃但依旧在他身旁是主心骨,而现在一人祭拜,斯人已逝,他一人必须挑起重担。
这两月以来,温凉的成长与变化,绍夫人都看在眼里,稍感欣慰,只不过一想到宝贝儿子正是玩闹不羁的年纪,却接过北境重任一人承受,不免心痛。
“你知道为什么北境的每一处大烟墩是如何命名的吗?”父亲面容犹在,昔日的问询也在耳畔回荡。
“不知。”
“我玉清的北境防线五里一烟墩,十里一小堡,京口亦是如此。烟墩命名是由宇文老将军所创,如烟墩之上的值守士兵头领为温凉,那就叫温凉大烟墩。朝廷南下之初,烟墩更名尤为频繁,有时半月之间会更名五六次。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因为……”
没等温凉往下说,温侯就点了点头。
“凉儿,有一个笑话你要不要听?”
“笑话?”
“嗯,近两年以来,北境安定,北军便将北境第一道防线的每一个大烟墩上的值守士兵由十人裁减为一人。今年有个士兵回乡,回到家中看到老母,竟然激动地喊了一句:兄弟!”说到此处,温侯摇了摇头,大笑一声。
温凉跟着笑了笑,全然没有发觉父亲眼角的湿润。
“一个人在大烟墩上值守,太孤寂,没人陪他说话。他只能和那些花花草草谈天说地,无所不言。那一株野花是他兄弟,那一棵高树是他兄弟,东边的那块怪石也是他的兄弟,西边的落日还是他的兄弟。不论晴天还是阴雨,他就一个人对着无法言语的万物说话,所以他一见到久别重逢的老母亲,脱口而出的不是母亲,而是兄弟。”
这番发生在出走前夕的对话里的每一句,每一个字,温凉记忆犹新,只怪当时没有把父亲的期望放在心上,一心思想要远走高飞。
此刻回首,物是人非,终于醒悟了,明白了早该明白的事,算不算太晚?
恍惚之际,温凉缓缓起身,看到了墙上色彩斑斓的壁画。
那墙壁上的画卷,一张都一张,他们都曾经风华正茂,也曾受百姓爱戴,可终究还是逝去了。
既拯百姓于水火,甘愿献出魂与魄。
“愿以少材,谬膺疆寄,京口僻陋,知识闭塞,勉尽保境安民之责,时有风雨飘摇之虞。所幸徐滁密迩,唇齿相依,叩附同舟,实深托庇。后值旌旗驻豫,德邻相望,大河南北,受赐益多。前者政局不靖,海内骚动,决计率师澄清,勋业灿然。挽救狂澜,众意所属。”温凉停在靠近屋子角落的最后一幅画像前面,轻轻的替画上的将军擦去上面的一点纤尘,充满敬意,一丝不苟。
宇文老将军那样威震四海的恐怖存在,该有多厉害呢。
温凉此时想慕其风采,已然不可能,但仍从何谓的只言片语中窥得一二,试想宇文老将军帐下的一位前锋将军就能封侯,一位祭酒胸怀万千谋略,那他本人该是何等的顶天立地!
城墙上,何谓手摇纸扇,仰天看星,思绪万千。不知什么时候,苏络玮迈着沉沉的步伐,顺着石阶走上城墙。
“先生,有把握吗?如果明日燕军不来,逼死议和使者、夺取京口兵权的罪名可就落到世子头上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想想后路。”
何谓微微一笑:“少司空信不过我?”
苏络玮摇摇头:“信。”
“燕人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鸣金收兵仓皇北退不是他们的风格。北燕皇子此役意在上位立威,怎肯灰溜溜撤兵,折自己面子?北燕朝廷这两日议论纷纷,这一仗,他也冼不想打也得打,何况其人睚眦必报,骠骑营失利的仇他一定要报!”
“可,可是……”
“说下去。”
“先生,北燕十二万皇属大军,来势汹汹,我们据城固守,真的守得住吗?”
“守不住也得守啊。”何谓摇摇扇子,扑得一阵冷风拂面,“三营有兵一万九,页军援军一万,再加京口城中厢兵四千,总兵力三万三千,苦守一日不成问题。明日战事一旦打响,京口问讯必然会调行台大军增援京口,只需一天,他们就能抵达京口。所以,我们只需要再坚持一天,只要挺过了明天,往后几年北兖州再无危机。眼下,守城器械齐备,将士众志成城,军民团结一心,相信我,此战不会输。”说罢,向苏络玮投去坚定的眼神。
苏络玮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何谓笑道:“少司空,我有一事想请教于你,不知当问不当问。”
“先生请问。”苏络玮见他神色一阵闪烁,似乎有事难以开口,“先生请问,络玮知无不言。”
“嗯……”
苏络玮扑哧一笑,打趣道:“平日里胸有成竹的何先生,竟然也有欲言又止的时候,想来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啊。”他曾听说过何谓布局东南,孤身震慑闽邦的奇闻,却没想到这么一个刀斧挟身神色不改的东南第一军师,也有吞吞吐吐不好意思的时候,只觉得极其有趣。
何谓羞赧一笑,忙正色道:“何某就是想问问,你作为世子的知己好友,可曾知道他是从何处学来的行军布阵之兵法?那日在书房内讨论北燕行军情况和北境局势,我见他颇有几分军阵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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