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哎!我去!你跑什么啊?”
我听见何磊在背后叫我,三步并做两步,脚下速度变得更快。一个没注意踩空一脚,险些轱辘栽个大跟头。
楼梯上人来人往,我被何磊一把抓住堵在楼梯拐角。正好是饭点,小餐馆里挤的人密密麻麻,楼梯狭窄,只能单人行走。我跟何磊两个人并排一站就封死了所有出路,惹得不少人回头怒瞪,还有骂骂咧咧的脏话飘入耳朵眼。
何磊抡起拳头就想招呼,我连忙伸手拽了下他袖子,一个人在前带路,打开侧门,往餐馆背后的弄堂走。
眼前是条不算宽敞,但挺长的巷子。巷子左右两边的老房子都装有大型排气扇,一整个墙上都是烟熏火燎,油渍麻哈的痕迹。
何磊刚想开口,空气里的油烟就往嗓子眼里钻,呛得他背过身捂着嘴一个劲儿使劲咳。我沉默着没吱声,手指整了下围裙上几乎看不出的褶子,低头顾了眼他被弄脏的鞋,脸皮一阵白一阵红。
“对不起,鞋给你弄脏了。”
我怕他问我为什么在这儿端盘子,盯着鞋面上的“大对勾”看了好几眼,努力把话题往这双运动鞋上引。陈霸天那双金子做的鞋要七八百呢,他脚上这双看着也气派,不比陈霸天那鞋瞧着差,我开口就问,“这是李宁吗?”
“鞋面洗干净,还,还能穿么?”
何磊被油烟呛得眼眶发红,听见我这么说就给笑了,转身揉了揉自己鼻尖。
“这是耐克,和李宁不是一家子。”
“回头拿湿抹布一擦就干净了,不碍事。”
听见是耐克我就把脑袋压得更低了,鞋帮子在路牙石上无助的前后磨。不同一年前,我还傻得分不清阿迪达斯和“阿迪打死”,这会儿早知道耐克是世界名牌,奥运会上穿的用的都是它,比李宁不知道高级多少倍。我抬眼偷偷去看何磊,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拿湿抹布一擦就干净的事儿。
我好像又欠了他一笔账,而他轻描淡写的抹平了。
“我说你怎么放学就跑,原来是跑这儿来这打零工。有什么事着急用钱的?”
“我在这打零工的事,你别说出去,好不好——”
眼珠子从左转到右,又从右转到左,我抬头瞅了一眼他,哀求的眼光不断示意他,希望他别再问我为什么。
“也没什么着急用钱的地方,就是,就是……”
我“就是”不出来了,一个谎话总要用无数个谎话来圆,中考冲刺的关头,我不在家老实复习跑这儿来端盘子,不是着急赚钱是为了什么?我觉得我连我自己都骗不过,又害怕教何磊看出更多。咬咬牙说,“我是挺着急的,恩,这端盘子的活儿也不累,就每天四五个小时的,我能撑下来”
我猛地就住了口,懊恼的抬起眼打量他脸上的表情,意识到这么说是不是也不太对。兜兜转转绕了一圈是没告诉他我为什么着急赚钱,可似乎又将事情推到另一个浪尖儿上。
我抿了抿唇,闷闷道,“你别骗我了,湿抹布根本擦不干净你的鞋”
大概天要下雨,气压低,额外的闷。巷子里的空气杂糅了油烟和泔水的味道,熏得人胃里翻江倒海。
何磊掏出烟盒,熟练的将烟卷叼在嘴里点燃。深深吸上一口,吐出灰白的烟雾,显得何磊整个人都有些不同。
烟草味儿盖过其他杂乱的气味,他这才把香烟夹在两指间,清了清嗓继续说。
“别打岔!”
这是第一回 看见一个半大的男孩站在我面前抽烟。
可偏偏就那么神奇,我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讨厌。
油烟、泔水,种种杂乱的气息里突然飘蹿出一丝浓烈的烟味儿,就在那么一瞬间,它就像一堆玻璃里的那颗红宝石,显得特别品味非凡。
何磊点烟的姿势随便又随性,我没忍住,煽动鼻翼呼吸了好几口。烟雾卷过舌尖,刺激舌苔,甚至有一瞬间,我竟然想伸手把他夹在两根手指头间的烟摘下来,说不清为什么。
“快中考了你还在这磨秧子,回头考不上一中,有你哭鼻子的时候”
他一句就抓住我痛脚,脸色来来回回变了好几下,像是终于肯承认什么一样出口问他。
“何石头,你别骗我了……我现在的成绩,你真的觉得我能上一中?”
一年前我还跟孙胖胖探讨过这个问题。那时候我以为我上不了高中是因为我家里没钱呢,从没想过我还会因为成绩而绝望,眼下连数学成绩也不再是我独有的骄傲。那个林老师口里的骄傲,常年数学满分的陆慢慢,早已经不存在了!
何磊好像是被我这一问给问住了,皱眉思考了半晌却没说出一个字。他上手就来扯我腰间围裙,一边扯一边嚷嚷。
“麻溜的,把你这身油渍麻哈的围裙扔了,回家写你的作业去!”
何磊说过我这体格就跟发育不良似的,往人堆里一丢,连影儿都看不着。他形容的没错,面对他我的确一点儿反抗的能力也没有。
两只手背到腰后,我死命捂住围裙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