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前的——”我略微使劲地挣扎了一下,但制住我的两个侍卫手劲大的很,竟然丝毫不动。为了不自讨苦吃,我放弃了挣扎,改看向这个服饰华贵妆容精致的女子——其实以我平时的性子,是不太记人的,尤其是不相干的人——可那一日,我在杂七杂八的记忆之中,奇迹般的搜索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昌迟知州之女,韩瑜。
在我印象中,好像还不是个嫡女。
知州这个官自然是不小,最起码够得上我这个侯府之女认识了——但也就是个脸熟而已。
在天高皇帝远的昌迟,我长平侯府的决定,和圣旨也差不了多少,所以从来都是被巴结的对象,从未被如此对待!
我第一次见到韩瑜理直气壮地站在我的面前,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一句彻彻底底的实话:“江盛秋,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凭什么你一出生就是侯府小姐,别人就都要巴结着你?”
我知道不应该,可是还是笑了——那是自侯府被围、大哥被杀、爹爹端坐凉亭欣然等死后,继张伯指挥着最精英的护卫拼死将我从密道送出、但遭遇追兵一个个为护我而死后,我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一天以来,我的胸口像是燃着一把烈火,烧得我整个人都不甚清醒——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重兵围府、不知道为什么爹爹和大哥不逃,不知道出门游历的三哥身在何处,不知道京中的外租家是不是有什么变故——我孤身一人,就算是在经常跑出来玩儿的城中,也是寸步难行。
躲来躲去,一直挨到半夜,还是被这位晚归的小姐抓了个正着。
——其实躲也没什么用,已经封城。
我忽然领会了爹爹送出我的用意来——侯府里直系旁系那么多人,少了个小姑娘,还是比较容易混过去的,因为我逃了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可他却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些闺阁小姐的心,狠得更可怕。
所以我也就不逃了。
我就盯着韩瑜看,看得她浑身不自在。我想知道,她愿意巴结着我、我不愿意理她,是怎么就变成非要别人巴结我了?她自己一厢情愿的做法,最终却要扣到我的脑袋上。
韩瑜面上嘲讽的表情忽然挂不住了,她的眉间飞速划过一丝恼羞成怒,一直单边翘起的唇角抿平,终于明明白白地露出凶色:“不愧是江盛秋大小姐,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是什么都不怕。可以也不想想,往日支持你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的人都成了阶下囚,你——还有什么资本趾高气昂?”
我被她说的心上泛凉气,一阵一阵的,可是仍然倔强的不去细想她话中的意思——就算他们都不在又怎样?我是江盛秋啊,江盛秋怕什么吗?我什么都不怕!
然后就这样麻痹着自己,我调动全身的仅剩的力气,攥紧了拳,集中注意力在这个人身上——可靠什么呢?我已经筋疲力尽、几乎要晕过去,又的确没什么倚仗——我看着她高高在上得意洋洋的姿态,后知后觉地在绝望中醒悟——其实我应该靠恨。
我一直在逃,剩下的可用来思考的时间都在想为什么——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我们做错了什么——但退无可退的时候,还有什么为什么可问?
就算真的有人做错事情,就要满门抄斩满门被牵连?这是什么道理?我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就沦落到了这步田地?大哥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竟然就被一箭穿心?爹爹才是最清楚这薄情的,所以他跑也不跑、解释也不解释,泰然等候处置——他是否恨?
我恨。
积压了一整天的情绪突然有了爆发口,我吊儿郎当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一件这么认真想干的事情——我要这些人去死,让这些随随便便就让我家破人亡、害我沦落至此的人去死。
——也让这些,欺软怕硬的小人去死。
可我的这些挣扎被侍卫紧紧地控制住,半分都动作不得,估计看上去像个笑话。
“江盛秋,你那是什么眼神?死到临头,竟然还敢这么看着我?”韩瑜可能有点恼羞成怒了,这一句吼得差点破音,我却突然走神,想起了那为数不多的关于母亲的记忆。
她说过,一个人不管再怎么伪装,她的眼睛不会骗人。女孩儿的眼神和成人的眼神,怎么也不会一样。
其实和韩瑜的话没什么关系,但我就是想起来了——现在我还是个女孩,可我太希望我的眼神说明我已经不是个女孩儿——我还小,所以我有太多不能做的。
这一下的恍惚,也让我忽然从怒火冲天中清醒过来了一点。
其实韩瑜说的有错吗?大多没有。
我从小飞扬跋扈不顾别人的眼光,也没人管得了我,真的和我的身份没关系吗?我被排挤可也半点不在乎,觉得她们的态度无所谓,真的不是身份给我的便利吗?对于她们求之不得的嫁给段烨的机会,我却想推就推,毫不在意……若我是个普通人,我能这么潇洒吗?即使我性本洒脱,我的家庭能给我这样的支持吗?
所以她们恨我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挺可笑的。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