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嫁,蔺昭暄哄劝她,向她许诺一切都只是暂时,并在她身旁留了两个人,方便他们相互联系。上一世,她就是在这两个丫鬟的协助下与蔺昭暄互通消息,设下最后的死局。
如今这两个丫鬟不需要了,她却也不想干干脆脆斩了这根线。
她从来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善人。
她活该被辜负么?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入主未央宫不过几日,正好宫里的职位还未分配。以往这两个姑娘是她的贴身侍女,现在正好打发她们去看门。她召集了宫人,用一下午的时间立了未央宫的规矩。
擅离职守怎么罚,暗通款曲怎么罚,一条一条由未央宫原先存下来的宫人清清楚楚地宣读出来。
除了她自己带来的人,剩下的不是他的眼线,就是太后的眼线。前一世活得那么累,总是要筹划这个欺瞒那个,现在想想,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在她这儿就得守她的规矩,她才是主子,这里她说了算。
眼线怎么了,她行得正坐得端,还怕几个眼线不成。
他自然听到了她宫里的动静。他的确在她宫中放了个侍女,没想到竟被她提作贴身伺候。这姑娘心思活络,身手也是训练过的,长得只能算是清秀,忠心度却是信得过的。这算是未央宫的大事,自然通禀到了他耳中,只是令他好奇的是她一向崇尚自由不爱约束,没想到竟会做出这样的要求。
或者说,这是专门立给谁的规矩?
他听过只是一笑,不过中午同她的玩笑竟然一语成谶,江南传来急件,连日旱灾民不聊生,赈灾款拨下去没激起一点水花,遍地难民,又向朝廷上奏求援。
宣王也得了消息,主动请奏下江南巡视,两封公文并排放置在他的御案上,他垂眸沉思,迟迟没有提笔批复。
蔺昭暄的企图他很清楚。
如今朝堂,刑、户两部的要职上都有宣王的亲信,拨给江南的赈灾款究竟进了谁的腰包他们心里都有数,蔺昭暄请旨下江南,处理了难民,既能得民心,又可以安抚他在江南一带维系的关系。
蔺昭暄从小就觊觎他所处的位置。
这个位置有这么好么。
若不是蔺昭暄阴狠善妒,以他的才干,帝位与他也无妨。
夜里,鬼使神差的,他又去了未央宫。
太频繁了,他想。
或许是尝过了滋味,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思念。这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她不排斥他,他找不到压抑自己的理由。
他去得晚,这个时候她惯常已经睡下了,他便没让人通报,独自进了长歌殿。
她只着亵衣,悠闲地坐在床上,对着灯一册书卷,听见脚步声抬起头,讶然之余,眼底闪过一线光亮。
她放下书卷,掀被下床迎他:“我以为君上今夜不过来了。”
他有些不自然地望了眼别处:“我以为你已经睡了,没有叫人通传。”
“今晚读书晚了些。”她笑,“君上若不嫌臣妾不修边幅,不必通传,随时可以来。”
她今夜很安分,只扣着他的手,也没有放在不可言说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身旁。
黑暗中,他轻声说:“宣王请旨下江南,我准了。”
她“嗯”了一声,声音软软糯糯的,好像并不在意。
其实她记得的,虽然朝堂之事他们没有人同她说过。
蔺昭暄招兵买马的军费大头来自江南,想必这次的出巡举足轻重。
可他是怎么想的呢?他为什么要同意?又为什么要告诉她?
他没再开口,好像就只是告知她这个信息而已。她脑子里已经转过了好几个念头,等不到他的下一句,心里突兀地不舒服起来。
在他心里,她和蔺昭暄还是连在一起的吧。她今天在宫里立的规矩他肯定知道了,她都把他的人提到身边,把蔺昭暄踢得远远的了,他还要用这种话来试探她?
虽然她明白,以她过往的态度与行为,他怀疑才正常,但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实在让她窝火。
她松了手,转身背对着他,搂紧了自己的被子。
她是被他这几日的温情惯坏了么?他们之间不存在感情,她心里这股按不下去的火气又因何而起?——果然还是在生自己的气吧。气自己瞎了眼,悔自己遇事只动恋爱脑,恨自己做了一世的傻瓜,最后一无所有。
越想越气,越气越没有睡意,甚至想现在就去杀了蔺昭暄,平息自己的怒气。
——不行,宣王府戒备森严,以往就算是她偷溜出宫也难见他一面。不知蔺昭暄是不是做贼心虚,他的护卫比帝王还要多。
——这次他下江南算不算是机会?
她手边没有亲信,父兄虽然手握兵权,他们手下的人也不能为她所用。想了一圈,竟然没有能亲手复仇的机会。
不如将他谋反的证据一并收集交给蔺昭晰吧……不,她也不想借他之手。
此时此刻她才终于发现,自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