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不声不响地下了高台。
高台后面有一片杂草丛生的坡地,少有人来。
秦莞却知道,顺着坡地一直往北走到没路的时候会看到一处孔洞,跳下去,里面别有洞天。
昨日下过一场雨,地上有些湿滑。
秦莞往下跳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沾湿鞋袜的准备。没承想,旁边恰好伸过来一双有力的手,揪着她的衣裳一拎,一甩,干脆利落地把她丢到了旁边的石头上。
秦莞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
身上的疼痛倒是其次,让她更在意的是这里竟然有人!
这是一个天然的洞穴,大概有半间屋子那么大,地上铺着石头,石缝之间生着茸茸的青草,石壁上有汩汩的泉水冒出来,清清凉凉,安安静静,任是心绪再烦闷,到了这里也会不由地沉静下来。
秦莞仰起脸,惊讶地看过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微垂着头,同样看着她。
秦莞直直地撞上那双深邃的眸子,不由失了神。
——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说的就是这种人吧?从额头到下颌每一处仿佛都是精心雕琢出来的,分分寸寸都是那般恰到好处。
秦莞这才发现,这个在几年后大名鼎鼎的人,这个敢和大昭皇帝叫板的人,这个以一己之力搅弄朝堂的人,竟有着这样的好颜色。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和梁桢再遇,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秦莞起身,揉了揉酸疼的屁股。
稍显粗鲁的动作,引得梁桢挑了挑眉。
秦莞轻咳一声,立马端肃了身形,浅浅一拜:“见过梁将军。”
——梁桢前不久被官家封为了个“虞侯”的虚职,叫一声将军并不为过。
梁桢拱手还礼。
秦莞知道自己应该尽快离开这里,然而还是忍不住问:“梁将军为何会在这里?”
梁桢挑眉,“这话不该我问你吗?”
秦莞微抿着唇,眼中划过一丝怀念。
这里是母亲告诉她的。
小时候母亲时常带她过来,母亲去世后就变成了她一个人来,这里就像母亲留给她的一处港湾,也是母女两个的小秘密。
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在这里看到第二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呐,本文大体参照宋朝情况,除皇后、太子之外,其余公主、皇子等不以“本宫”自称,就是用“我”。
作者菌查阅相关资料,了解到即使皇帝也只是在正式场合才说“朕”,平时和妃嫔子女及亲近大臣等说话用的也是“我”。
☆、君子如玉
秦莞细细地打量着这方泉洞,发现四周的洞壁竟有翻动敲凿的痕迹,心内没由来地生出几许不悦,就像自己的私物被人擅动了一般。
她开口,语气不再像先前那般客气:“梁将军来此所为何事?”
梁桢不答反问:“这处泉洞可是韩淑人告诉娘子的?”
秦莞讶异:“你知道我母亲?”
梁桢点头。
这些年他一直在暗中调查与生母相关的人和事,尤其是画像中的韩淑人。那天在谷地看到秦莞时他就猜到了她的身份,是以才会出手相救。
秦莞惊讶地看着梁桢,似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据我所知,梁将军久居西北,怎会知道家母?”
梁桢顿了片刻,道:“令堂可曾提起过贤妃?”
“自然。”秦莞挺了挺腰身,即便在这方小小的泉洞之中依旧不曾失了仪态,“母亲与贤妃娘娘在闺中时便相交甚笃,后又一同入宫,感情非比寻常,即使出宫之后也时常惦念。”
梁桢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娘子确定令堂说的是贤妃?”
秦莞刚要回答,猛地发现自己一直在被他套话,她问的问题梁桢却一个都没答。
秦莞觉得吃了亏,当即绷起脸,“梁将军好算计,这是把行军打仗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了吗?”
梁桢不加掩饰地点点头,“你很聪明。”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秦莞被他气到了,一时间没憋住露出几分真性情。
此时的她脸颊微鼓,染着薄薄的愠色,眉目含嗔,带出几分凌厉,倒与画中娴静淑雅的韩淑人区别开来。
梁桢心下一软,道:“我来找样东西,是先母的旧物。”
秦莞眸光微闪,他母亲的旧物为何会来这荒郊野外的泉洞中找?
说起来,梁小将军的生母不就是贤妃娘娘的胞妹吗?
当年姐妹两个同一天出嫁,姐姐嫁给彼时的穆王、如今的官家,妹妹嫁给护国大将军的长子,此时的镇北大将军梁晦。
秦莞这才明白为什么梁桢会知道她的母亲,又为什么会提到贤妃。
秦莞的态度没由来地软化了一些,“梁将军要找什么?我自小便来这里,兴许能帮上一二。”
梁桢顿了一下,说:“应该是……一张图。”
秦莞眨眨眼,摆明了不相信,“这里湿气甚重,蚊虫滋生,令慈怎会将图册放于此处?”——就算想敷衍我也请找个好点的借口。
梁桢笑了一下,凌厉的凤眸勾出温暖的弧度,衬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竟如寒梅绽放,又如青松吐露,再如冰雪初融,叫人挪不开眼。
秦莞看着梁桢,梁桢也看着秦莞,如同酒后微熏的气息在这孔小小的泉洞中静静流淌。
洞顶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