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清醒了些。
身子没了往常轻盈的感觉,反而多了几分实感。
床畔站着一名女子,见她醒来,忙不迭过来扶她起身,道:“小姐您可算是醒了,夫人那都派人来催了好几次了。”
江琬槐忪怔的看向她,嘴巴张了张,下意识的喊出了她的名字:“采春?”
“怎么了小姐?”采春应道,嗓音轻柔。
江琬槐心头的诧异更浓,她环视了一遭四周的环境。不是乾清宫,也不是贺家的宅子,她竟回到了从小住的将军府后院。
屋内的陈设摆饰,都和她出嫁前一模一样。
江琬槐的目光在略过檀木书桌时,突然定住。桌上放了套正红色婚服,叠的整整齐齐,旁边是一顶嵌宝赤金璎珞凤冠。
不是她结婚时穿的那一套。
贺家算不上大门户,她又因逃婚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所以婚礼时一切从简,从聘礼婚服到喜宴,皆是按照寻常百姓家的配置。
以这套婚服的华美程度,更像是她前世没有机会穿的另一套。
江琬槐的心脏如鼓擂般狂跳,脑中突然跳出了一个猜测——她莫不是再世重生了?
这也太荒谬了。不过想起自己曾以魂体形态,在世间晃荡了十一年,重生似乎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采春出声打断了她的出神:“小姐,我先伺候您洗漱吧。待会儿宫里头的嬷嬷就要过来了。”
太子妃的婚服繁复,礼仪规矩颇多,怕将军府的下人会出差错,宫里便派了几位嬷嬷今天来跟着帮忙。
江琬槐压下心头的惊诧,乖顺点了点头。
她想起了上一世,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寻了个借口支开采春,换上提前备好的丫鬟的服饰,偷偷摸摸的溜出了府,在外头躲了一天。
将军府的下人和御林军满京城寻了她一天,等找到时,吉时已过,婚礼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她当时之所以会逃婚,其实也是因婚前几天,贺吟清私下找过她。他惯会说些花言巧语,又责怪她,说她忘了两人的约定,选择去当那荣华富贵的太子妃。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明白他是在一派胡言,圣上指的婚,哪是她能决定当不当太子妃的。但江琬槐当时一门心思地相信他,在他的几番挑拨下,不管不顾的做下了决定。
这个决定,开启了她往后悲惨的一生。
而现在,她还没逃婚,一切都来得及。
江琬槐心绪复杂,脑中不由得浮现了过往十一年里,她朝夕相守的那个身影。
如果是那人,应该会护她这一世的周全吧。
第2章
刚洗漱完,就有人叩响了房门。
来人正是将军府夫人潘氏,江琬槐的母亲。
潘氏身着枣红琵琶袖锻裙,挽了个妇人家的侧髻,簪着珠玉朝凤钗,黛眉细描,较平常的打扮多了几分正式。
脸上挂着盈盈的笑意,一如江琬槐记忆中那般温婉。
江琬槐十几年未见过她了。此时没忍住眼眶一红,视线旋即被泪水占据,她哽咽的喊了声:“娘。”
“怎么了,槐儿?”潘氏瞧见她这模样,只当她是为要嫁人而不舍。她抬起手,用帕子轻轻拭去她脸侧滑落的泪珠,心疼的安慰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
江琬槐用力点了点头,眨眼想抑制住鼻尖的酸涩感,却并不奏效,泪水反而越落越凶。
潘氏打小就最宠她,前世她做出那般大逆不道的事,她也只是揉揉她的头,告诉她:“槐儿无需再自责,一个婚约罢了,不愿嫁便不嫁了。”
抗旨逃婚在她口中宛如不足挂齿的小事。
江琬槐也是直到后来才得知,江家人因她的一时冲动,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江大将军一生戎马,立下无数战功,却因她不得不交出西北的兵权,后半生只能在闲赋在家当个挂名将军。她的兄长江裕琅文韬武略,胸怀大志,却也因她无法得再到圣上重用,只能待在翰林院中做些枯燥乏味的修书活计。
这些她都不知,她当时只顾着为能嫁给心上人而狂喜。
爹娘兄长从未因此责怪过她,在她得知真相后去问兄长时,江裕琅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她,说并不是她的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