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丫鬟呵斥道:“胧月、明月!是谁在姑娘跟前乱嚼舌根子的!”
胧月与明月连忙跪下请罪,只是都言不是自己。
姜凝愣了愣,想起这两个丫鬟上辈子跟着自己进了贺府,最后却香消玉殒,心中着实有愧,眼下姜凝见嬷嬷迁怒她们,立刻道:“夏嬷嬷你怪她们作甚?没有人跟我说了什么……我是、我是自己知道的。”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其实也不怪夏嬷嬷多想,若换了是今日以前的姜凝,或许真的是一概不知,姜遥将她保护得太过,十五岁以前,她连自己生父姓贺都不知,又怎么可能会听到“贺家”二字便有如此大的抵触。
贺家……
姜凝如今听到这两个字,便觉得人生仿若一场大梦,贺家于她而言,却更像是是一场噩梦。
姜遥遮掩的工夫再好,总也不可能真就把姜凝养成个傻子对世事半点不知,即使没人敢在姜凝面前乱说话,可是姜凝又如何察觉不出,自己与别人是不同的?自己和姜遥的“家”,是异于常人的。
她没有父亲,她随母姓,她与姜遥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她幼年时,也曾问过姜遥,自己的“爹爹”是谁——她听身边的丫鬟就是那么唤她们的父亲的——她问姜遥自己的父亲是何人,姜遥不答,却只是问她从何处听到的这称呼,待听说是一个小丫鬟无意中说漏嘴之后,后来姜凝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丫鬟。
那以后,再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任何有关于父亲的字眼。
她渐渐地便不再问起,但不代表她就真的对那个名为“父亲”的人彻底绝了心思——别人都有,为何偏偏是她没有?她知道,那个身为自己“父亲”的人在姜家的别院里是个禁忌,是不能被提起的,可是越是不能提,她便越是给自己臆想出一个父亲来,他会是个好父亲,他会疼爱她,她所有能想到的长处都赋予他,他是她这世间最想见的人。
她孺慕他,崇敬他,她想见他。
正是因为她将他想得太好,所以前世——是的,大概是前世吧……当听说自己的“父亲”找来的时候,她便义无反顾地、不顾任何人劝止地去了。
甚至为此……差点与母亲姜遥恩断义绝。
想到姜遥,姜凝心中那股怨气多多少少还是消散了些,余下的,便是满心的愧疚与懊恼自责。
是那时候的她太傻,沉浸在自己父亲来找自己的喜悦里,就完全没想过,他若真对自己这个女儿上心,又何至于不闻不问十余年?
也不对,其实她想过的,只是却完全想岔了——姜遥为了她好,阻止她去京城,她却觉得是姜遥害得他们父女分离多年,姜遥是那个阻碍他们父女天伦的罪魁祸首——如今想来,姜凝也觉得自己就是只白眼狼,她当时居然连姜遥都恨上了,就为了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所谓的“父亲”!
他若真在乎自己这个女儿,何至于连亲自来一趟都不肯,却只是派了个老嬷嬷过来,偏姜凝被鬼迷了心窍,信了那嬷嬷口中为他辩解的所有的话,却将十月怀胎又养育了自己十五年的母亲视作了仇敌。
她带着满心的期盼去了京城,沉浸在自己臆想中的“父女天伦”里,即使目睹自己的“生父”已经再娶、那个所谓的“妹妹”只比自己小了半岁也未曾多想、即使有怀疑也被贺征几句话便糊弄过去了——她的确是傻得可以的。
姜遥疼爱她,从不肯让她知道人间疾苦人心险恶,她轻易就被自己那所谓“继母”与“妹妹”俘虏,对她们掏心掏肺,恨不得将所有的底都兜给她们。
不得不说,贺征的确是个好父亲,可是那份“好”,从来不是给姜凝这么一个外姓的“女儿”的,他可以为了做戏为了稳住姜凝,跟姜凝扮演父慈女孝的戏码,可其实他眼里,只有贺沁和贺渊那对姐弟,才是他的骨血,至于对姜凝……不过只是敷衍罢了……毕竟,他们需要姜凝——
三朝元老,天子之师,便是姜凝口中那个“曾祖父”其实该称作“曾外祖父”的人,作为帝师姜涔的孙女、也是姜家长房唯一的女儿,姜遥从来不是籍籍无名之人,当年她与贺征和离之事,闹得人尽皆知,后来她生了一个女儿,也并不是无人知晓,姜凝的存在,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可为什么贺征过去十五年里都没有想起过这个女儿,却突然想要认回姜凝了呢?
因为贺沁太过招摇,招惹到了不该惹的、连贺家都得罪不起的人,人家看上贺沁,可偏偏贺家对贺沁早有主意,怎么可能让贺沁的登天之路断绝?姜凝虽然也是贺征的女儿,但是当年姜遥和离之事闹得太过,后来生了女儿也不姓贺而是姓姜,所以在外人眼中,并不把姜凝算作贺征的长女,后宫的指婚,本就是给贺沁的,可偏偏贺家不舍得贺沁,所以想起姜凝这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