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修真小说 > 道长救命 > 分卷阅读10
    有点儿疼,差点想说请她吃两碗豆花,却听见临座的女孩语气沉下去:“开玩笑的。其实我想攒钱做别的事情。”

    他抚茶碗的指尖一顿,终于抬眼看她:“元娘子是有什么心愿?”

    “嗯。”或许是因为机缘巧合让玄明救了一回,又或许是因为先前那半个月里常在静室内外偶遇,如愿彻底放下戒心,在照进工坊的阳光里,向着这个不算陌生也不算熟悉的郎君倾诉。

    她认真地说,“我想攒钱,盘地方建女学堂,再请几位女先生,让想读书的女孩儿有书读。要是有个别爷娘不做人的女婴,也能捡回来养养。”

    “因何有这愿望?”玄明意识到其下可能藏着什么,放下茶碗,正色正坐,听如愿继续往下说。

    “说来也没什么,就是我师父以前还在长安,我师父认识大人,我就跟着认识小孩,其中有个女孩家里也是做梓匠的,比我长两岁,我叫她月姐姐。”如愿朝着玄明笑笑,又低下头,娓娓地谈及过去的事情,“做梓匠其实赚不了几个钱,她家孩子多,供不起她识字,也供不起她学个什么手艺。我去找她玩时常见她背着弟弟,身边绕着几个稍大些的妹妹。”

    “她虽不识字,但脾气很好,很照顾我,我去找她时她总把零嘴省下来给我吃。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些瘪壳的瓜子、炒坏的糖条,但她阿耶发现了就揍她,骂她是赔钱货。”

    “我那会儿小,不怎么知事,但也知道事情是因我而起,后来就慢慢地不去了。”

    “再后来她长大些,性子温柔,长得秀气,十四岁上就让她阿耶卖给一家常来订做木器的商户,是去做妾。我听我师姐提及,急匆匆地跑去见她,她劝我说也是好的,她阿耶阿娘都很满意,让我别有什么念头。”

    “不是我看不起商户,我自己如今也算半个生意人,只是商人重利,又是去做妾,也不知这满意从何而来。”如愿苦笑一下,收手放在膝上,两手交握,拇指无意识地来回抚摩,“料想是她阿耶阿娘掂量着商户给的钱,觉得这价钱很满意吧。”

    说到这里是月娘后半生凄苦的开端,如愿停了停,斟酌着该怎么继续。玄明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后话,于是温声引导:“我知世道艰难,女子尤甚。后来呢?”

    “后来……后来月姐姐就去那商户家做妾了,头两个月听闻过得还不错,后来不知是那商户厌了,还是出门做生意了,总之不见人影。我大约知道做妾艰难,就攒了小半年的零花钱,偷偷跑去见她。”如愿摇头,“没想到被她家主母抓了个正着。我那时在学木工,出去都穿布裙,主母以为我是哪儿跑去打秋风的野丫头,抢了我的钱,还叫仆役赶我出去。”

    雇来看家护院的都是粗壮的男人,下手没轻没重,她想起来还觉得颈后发疼,反手摸摸当时被打的位置,“我被打出了府门,攒了好久的零花也被那家的主母夺了。月姐姐还怀着孩子,吃力地跑出来追我,给我包了一大包自己做的点心,犹豫再三,又咬着牙求我别告诉我家人或是师父。”

    “我知道她是觉得对不起我,才吞吞吐吐说不出口,也知道是她不得已。阿耶阿娘总有办法替我讨公道,我师父更是能直接揍人,但我出了这一口气,往后月姐姐的日子却更难过。”

    “嗯。”玄明轻轻应声,“之后呢?”

    “哪儿还有什么之后啊。我再没去过了,渐渐地就断了联系。前两年我从师父手里接了工坊,自己做活赚钱,才想起来要问问我师姐。”如愿舔过略显干燥的嘴唇,想起燕婵当时说的话,双手握得越来越紧,骨节都泛起森森的白色,痛得她浑身紧绷,呼吸带着不明显的颤音。

    到某一个痛到极致的节点,她的手忽然又松开了,肩膀也耷拉下去,她随之垂下眼帘,语气渐归平静,“我师姐说我被打的那一回后不到半年,月姐姐就自尽了。除夕夜里投的井。”

    “好像是生下来的男孩被主母抢走了,后来不知怎么又死了,她一时想不开,就投井了。但也许是不堪主母的磋磨呢。我师姐上门时人都已经埋了,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花钱把月姐姐去做妾时签的卖身契赎了回来。”

    “那卖身契是奴契,上面按的是个红手印。”如愿闭上眼睛,轻轻地说,“月姐姐到死,都不会写自己的姓名。”

    故事到这里就完了,如愿无话可多说,玄明也不知该说什么。他知这世上有诸多苦厄,从书上或是奏章上是看来是一种心境,亲耳听如愿这样娓娓道来又是另一种心境,沉默良久,他只能低声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致歉,为他治下还有这般的苦难致歉。

    他也闭了闭眼:“抱歉。”

    如愿以为他是因勾起旧事致歉,连忙睁眼,朝着他摇摇头,露出个清浅的笑:“都过去了,我那时难过的,现在早就不难过了。”

    她转回头盯着柜架上的光影,继续畅想,“我只想赚钱,救力所能及的女孩。前两年我总想着月姐姐,如果她当时能识字,大概签卖身契不会签得那么快;能去东西两市抄抄书补贴家用,她阿耶大概也不会那么急着把她卖出去。虽然结局如何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