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黄姨
黄壤气哼哼地回到学舍，发现自己学舍里竟然多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熟人。
aaot母亲?aaot黄壤张大眼睛，怀疑自己看错，aaot你几时到此?还有你的脸……aaot
息音忙不迭用手捂脸，道∶aaot是司天监的人将我送来此处。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住处。aaot
aaot司天监?aaot黄壤瞬间明白原委∶aaot你去找黄墅了?aaot
息音嗯了一声，母女二人，从小没有好好说过话。如今相对，竟多少有些尴尬。
aaot你找他干什么?aaot黄壤冷笑，aaot不会还想着跟他旧情复燃吧?aaot息音一听这话，顿时火了∶aaot臭丫头，看我撕了你这张嘴!aaot
她冲过来，黄壤一见势头不对，调头就跑。
息音小时候打黄均，下手毫不留情。所以黄壤对她，也没有留下多少好印象。充其量是比黄墅了那么一丢丢。
所以她从小到大，也没少讥讽息音。
以至于来到上京十几年，她每每给屈曼英写信，给何惜金写信，给黄均写信，甚至还给何粹、何澹写信。
但没有一次问候过息音。
她跑出来，身后的息音也没再追过来。
黄壤在玄武司里游荡，第二次无家可归。
眼看天色渐渐晚了，她当然越想越气——第一秋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把人丢在自己学舍。这让自己怎么睡?!
黄壤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既然我没得睡，那就大家都别睡了!她气冲冲地来到玄武司的官舍。
这里自然有守卫值夜，但是人家个个都很有眼色，谁会拦着她啊。—这给监正都做多少年饭了…
黄壤直奔第一秋所住的官舍，毫不犹豫，抬手就砰砰敲门。
第一秋睡觉本就浅，当下就被吵了起来。他披衣坐起，问了句∶aaot谁?aaot
黄壤声音硬邦邦的∶aaot我，开门。aaot监正大人那有什么办法?只得把门打开。aaot这么晚，你不睡觉?aaot他问。
aaot废话，我睡得着吗我?aaot黄壤没好气，她进到房中，自顾自坐到桌边，甚至还给自己倒了盏茶。
第一秋只得在她对面坐下，打了个哈欠，问∶aaot为何睡不着?你们母女相见，不该促膝谈心吗?aaot
aaot什么啊!aaot黄壤惊得连连摆手，aaot我跟她没什么话说。真要比起来，我宁愿跟你促膝谈心。aaot第一秋外袍草草地披在肩头，身上只着了白色的中衣。他漆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垂落至腰。比起往昔一丝不苟，今夜的他便带了几分慵懒。
他耐心地道∶aaot从前，她不是个慈母，对吧?aaot
aaot慈母?aaot黄壤听见这话，差点笑出声来，aaot她做梦都想生个儿子，盼了好些年，生了一个我。怎么会是个慈母?我从小衣衫都是我姐做的，她天天打骂我姐。我从懂事起就盼着她早点死。aaot
第一秋扣住茶壶的手柄，发现茶冷了。他叫了下人，重新上茶。然后监正大人问∶aaot就没有一个好的地方?aaot
黄壤脸上的讥诮之色渐渐消失了。她想了很久，说∶aaot也有。小时候我跟黄增打架，啊，，黄增是我同父异母的大哥。他生得十，有些力气。我打不j过他。他娘一直在旁边起啦，让他把我往死里打。aaot
黄壤眯起眼睛，难得地再回想旧事aaot那—天我流了好多血。我母亲）冲过来对黄增的娘说，如果我死了，她要杀了他们娘俩给我抵命。那时候她的神情又疯狂又凶狠，后来黄增打我就不敢再下死手了。aaot
第一秋没有问为什么黄墅不管。
在听黄壤讲过黄墅这个人之后，他根本不会有这样的疑问。
aaot后来我昏迷了很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面前有个披头散发、双眼通红的怪物。我吓哭了，还以为自己去了阎王殿。aaot黄壤陷入了当年旧事，嘴角微微翘起，aaot哭了半天，才发现是她。aaot
aaot想不到你这条老咸鱼，也有这样冒着傻气的时候。aaot监正大人失笑，笑着笑着，却也隔着时间，触见了往事的柔软与冰冷。
aaot你说什么?aaot黄壤听了这话，眼神却渐渐阴森。
监正大人立刻道∶aaot我不该说你冒傻气!aaot
谁知道，黄壤猛地冲过去，一把擒住了他∶aaot你竟敢叫我老、咸、鱼!!aaot
她将监正摁在桌上，面目狰狞∶aaot给我重说!aaot
监正大人后背紧贴着桌面，视线上仰。那个人发丝垂落，故作凶狠，然而鼻梁高挺小巧，红唇温润饱满。他不由自主地退让。
aaot小咸鱼…aaot他小心翼翼地纠正。黄壤冷哼∶aaot还是难听!aaot
监正大人任由她揪住自己中衣的领口，道∶aaot一条聪明的、美貌的、年轻的、活泼的咸鱼……aaot门口的守卫听得打了个哆嗦—太肉麻了。几人不由自主地让出了丈余远。
黄壤满意地放开他的领口，重新坐下来，随口问∶aaot你把我爹怎么样了?aaot
aaot你还记得那是你爹…aaot监正大人在她身边坐下，也是无语，半天道∶aaot关进白虎司了。你待如何处置?aaot
说完，他又补充道∶aaot不能让他这么快死，他毕竟是黄家分支，若族长黄石意执意要查，于你们姐妹孝道有损。最好留下来，慢慢尽—孝。aaot
他将最后两个字，说得十分意味深长。
黄壤惊愕∶aaot怎么你小小年纪，处事就如此圆滑周到?
监正大人不悦地纠正∶aaot本座不小了。aaot
aaot哦哦。aaot黄壤于是也识趣地重说，aaot你初任监正也没多久，怎么就如此圆滑周到?aaot
监正大人这才道∶aaot宫里勾心斗角的事，见多了。aaot
他没有往深处解释的意思，黄壤也就识趣地没有多问。她只是道∶aaot反正有她在，我是回不去了。都是你惹的事，你要负责!aaot
aaot嗯。aaot监正大人忍笑，难得有这条咸鱼也感到棘手的人。他说∶aaot你就一直这么厌恶她?aaotaaotaaot也不是。aaot黄壤手臂交善为枕，整个人趴在桌上，aaot后来我做了个梦，梦见她死了死在我还很小的那一年。我一直告诉自己，她死得好哇。从此以后，我和我姐算是脱离苦海了。aaot
她重新踏进梦外的那一年，进到小院里，注视那一地一墙喷溅的血。最后目光低垂，看着柚木的桌面，眼泪坠落无声∶aaot可是那一梦太冰凉也太漫长，长得我从拍手叫好，慢慢地理解和原谅。最后旧恨风吹云散，只剩了反反复复的回想。aaot
她深吸一口气，道∶aaot所以现在，我想，我可能也没有那么地讨厌她。aaot当然了，也不喜欢。
第一秋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许久说∶aaot那只是梦罢了。起码现在，她还活着。我母后很早就过世了，她是陛下的继后，宫里甚至找不出一张她的画像。我早已记不得她的模样。aaot
aaot我记得啊!aaot黄壤一听这话，可来劲了，aaot来来，拿纸笔。aaot
监正大人将信将疑，黄壤推了推他，道∶aaot走走，去你书房。aaot二人结伴出来，乘着盛夏的晚风，一路来到第一秋的书房。
黄壤把纸张铺开，兴冲冲地道∶aaot来来，磨墨。aaot监正大人只好取了墨锭，开始磨墨。
黄壤提笔蘸墨，开始作画。第一秋发现，她画技竟然不错。
aaot你……好像也不是那么咸鱼。aaot监正大人自言自语。
黄壤鄙夷地道∶aaot咸鱼?这也是你没看见老娘用功的时候。哼，不是我吹，我若卷起来，你也只能跪下当个弟弟。aaot
aaot不许胡说!aaot监正大人最不喜别人调侃自己年轻。就如黄壤最不喜别人说她老一样。黄壤倒也依他，立刻改口道∶aaot好吧好吧，我若卷起来，你也只能甘拜下风，哼。aaot
监正切了一声，顶嘴道∶aaot依本座看，你这吹牛之术比画技更胜一筹。aaot黄壤哈了一声∶aaot懒得再和你耍嘴皮子。aaot
她落笔如有神，一副仕女图缓缓在笔下成型。第一秋眼见画中人越来越清晰的眉目，不由恍了神。
画中的女子，身着后服，头戴凤冠，额头还有坐月子时戴的护额。她盈盈带笑，美貌端庄，真真是一国之母的贤淑端庄。
只是…
监正大人指了指美妇怀中，问∶aaot她为何抱了个婴儿?aaot
aaot哦，你问这个啊!aaot黄壤兴致勃勃地解释，aaot这个就是你啊!你不知道，那时候正赶上你满月，皇后娘娘邀了我姨父姨母入宫。哎呀，许多人围着你，个个都夸你一脸福相。aaot
她一边说话，笔下却不停，监正大人的脸色慢慢变了。
黄壤还在得意洋洋∶aaot说起来，我也是喝过你满月酒的人!也幸好我去了，不然你现在想见你母亲，那可真是难上加难…aaot
监正大人盯着她，半天幽幽地道∶aaot那还真是多谢了，黄姨。aaotaaot呃……aaot黄壤脸上表情慢慢凝固。
半晌，书房里传来一声尖叫∶aaot你叫我什么?你这不识好歹的狗东西!你再叫一声试试!aaot随之而来的，还有砰砰嘭嘭的声响。书房的守卫也默默地离开了一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