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想求侯爷救他一命。如今若我二人死在府中,不知夫人还有命活到几时。”
侯夫人大惊失色:“什么?!”她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她进院子时这孩子一张脸便透着不正常的粉红色,一开始她以为是冻得,想到这孩子一直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她又信了几分。京中规定,若府上出现瘟疫这一类传染性强的病症,大夫诊断之后是要报到京兆尹的。主要是为了城中王公贵族的安全,毕竟这种掉下块招牌便能砸到个公侯的地方,随随便便一场疫病害死的便是非富即贵。若她要找大夫来确诊,那么此事极有可能传扬出去,何况,这孩子若是有病,谁知道……她看着地上的血迹,心里的恐慌蔓延开来,她方才,离得那么近……两个心腹丫头听了这话也怕得直往后缩。
“胡,胡嬷嬷……”侯夫人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赶紧,弄张草席卷了扔到乱葬岗去,快!记得到了地方再杀人,千万别脏了府里的地!”说完就飞快离开,活像身上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胡嬷嬷看了眼自己两个儿子,侯夫人怕,她难道就不怕?她的儿子难道不怕?只是事到如今,全无退路,只得赶了两个儿子去弄了辆板车,蒙住口鼻将已经昏过去的母子二人卷了草席扔上板车,速速运出城。乱葬岗离得远些,两兄弟不敢与这二人呆太久,随便找了处树林扔下二人,草草弄了些枯枝败叶掩埋了了事。板车自然也不敢要,两人一合计,最后竟是丢在间破庙里就不管了。回家两人也是好一番清洗收拾,侯夫人与胡嬷嬷更不必说。等胡嬷嬷想起来,侯爷都已经回来了,她这才摸去门房,假模假式抱怨:“不过是个假货,害得夫人操劳了半日,方才问过侯爷才知根本就是来讹人的。侯爷还生怕的敌国奸细将人带走了,今日也是虚惊一场。”
门房一听这话,原本还想动的小心思,瞬间打发的一干二净:“哎哟,这要是真让奸细混进来了,可大事不好了。”这要是牵扯到他身上,丢了差事也就罢了,若是真出事了他一家老小的命都得赔上。胡嬷嬷一听就知道这是个明白人,只笑笑:“夫人只说是今日出门送披风是时碰巧见到,小哥放心,不会牵扯到你身上。”门房一颗心咽回肚子里,千恩万谢地送走了胡嬷嬷。
幸好,那兄弟俩偷工减料,杜玟娘本就是装晕,只是她被打成这样如今连站都站不起来。眼看夜幕降临,杜玟娘记得这附近有座山上似乎有什么庙。有庙就有人,即便她不行了,这孩子,也一定能得救。现在她不禁庆幸这孩子确实烧迷糊了,否则依他往常的冲动好强的性子,母子俩现在怕是已经没有命在了。她费力地抱着孩子,忍着剧痛,连滚带爬地朝林外走。等她好不容易出了林子,天色已晚,路上并无行人,反而显得山顶寺庙的灯火更加显眼。杜玟娘眼中闪过一丝期翼,夜风带着逼人的寒意刮在二人身上。杜玟娘咬咬牙,脱下棉袄裹紧怀中的孩子,慢慢向山顶挪去。
黑夜仿佛噬人的怪兽,一点点,吞噬着杜玟娘的生命。好不容易捱到半山腰,她看一眼怀中的儿子,惊讶地发现他竟然一直睁着眼睛望着她。吞下又泛上来的血腥味,杜玟娘开口:“阿荣,你怎么醒了?”
杜荣哑着嗓子开口:“娘,我没哭。”
杜玟娘听了这话,只觉得眼底一热,险些痛哭出声,她颤抖着,抱着杜荣蜷缩在树下,咳了几声,忍着脸上的剧痛开口道:“阿荣还记不记得,娘为什么给你取名叫荣?”
杜荣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因为……那个人舞剑时唱过这个,你只记得这一句。”杜玟娘一愣,这死孩子,她说了那么多记不住,偏偏记得这个:“你忘了,娘跟你说过,丽桂树之冬荣,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你记着,无论什么事,都没有活着重要。有时候,适当的示弱,并不是认输,你只是还没有强大到,能够战胜你的敌人,明白吗?”
杜荣似懂非懂,杜玟娘狠下心来解释:“之前在侯府,若是娘不让那位夫人撒气,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那我们如今一定已经死了。”杜荣低下头,脸贴在杜玟娘的颈窝里,干涸的血痕蹭得他生疼,铁锈味充斥着他的鼻腔。杜玟娘不一会儿就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流进衣领,这孩子,平日再如何板着个脸,也还只是个刚满七岁的孩子。杜玟娘艰难地伸手,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杜荣还在发烧,滚烫的额头贴着杜玟娘的下巴,她突然就很后悔。为什么会相信外人的传言,外表再温柔,也掩盖不了那位侯夫人内心的凶残与丑恶,她可以笑看自己的手下对他人施暴,对一个幼小的孩子,毫无怜悯之心。杜玟娘闭上眼,明明很痛,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杜荣失去意识之前,只听到他母亲的喃喃自语:阿荣,不论你将来会是何等身份,请你千万不要成为如那位夫人一般的人……他想问那位夫人是怎样的人,昏沉的大脑,疲惫的四肢,饥肠辘辘的肚腹,无一不在将他拉入沉睡的深渊。
获救
杜荣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嘴里有一股粘稠的腥味,他恍惚了一瞬,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就听一个稚嫩的童音甜甜叫道:“阿娘,弟弟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