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通判聊得快活,忽见通判神色躲闪绷紧嘴角冲他摇头,他挠挠头去看吕辛荣。
定国将军可是熘国的战神,千户是武官,这几日在军营里和吕辛荣多有接触,他倒是一点不害怕,同他那娘子一个性子,张口就来:“吕将军!伤养得如何?瞧见您夫人了,怎么样,我说咱们梧州府姑娘水灵吧。”
……
有人别过头去,不忍直视千户。
“好多了。”
千户讪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隔着屏风赵叶璧都替千户尴尬到指甲缝里去了,她默默又把茶碗端了起来,压了一口。
这场景在别人眼中看来是另一副光景,女眷们都等着听吕辛荣对赵叶璧的态度,再想着要不要同这位新晋贵妇拉拉关系。
却听吕辛荣直接避开赵叶璧不谈,想来还是不重视的。
刚次还在那羡慕来羡慕去的夫人们一时住了口,低眸沉思,态度微妙。
胡氏以为赵叶璧难过了,心里不好受,开口打圆场:“今天请的是醉仙楼的主厨来府里掌勺,听说是京城御厨的徒弟。”
给了台阶,自然就有那灵光的接话:“哎哟,真的吗?我还没出过梧州呢,看来今晚有口福了呢。”
赵叶璧听得话茬从自己身上绕过去,松了松僵硬的背脊,小口小口啜饮起茶水来,自在多了。
华灯初上,酒宴开席。
席上男女仍旧分至两处,这回赵叶璧清静许多,已经没什么人再同她搭话,她看着桌上碗碗碟碟,汤汤水水,等得知府夫人寒暄半天终于动筷子。
赵叶璧吃的不多,动作文雅,小口小口慢条斯理的,却专挑大荤来吃。
同桌的陈氏看见她夹起一块肥腻的肘子肉放进檀口,香喷喷地咀嚼起来,迟疑地问她:“吕夫人,有这么好吃吗?”
赵叶璧忽然被叫到,咽下皮烧得软糯粘牙可入口即化的肉,道:“好吃呢,您尝尝?”
陈氏见她目光真诚,探出筷子小心翼翼夹了一点放到碗里。
往常这种五花肉、卤肘子一类的大荤,她们这些夫人都是不碰的,一是为了保持窈窕体态,二来若是大快朵颐起来不免遭人耻笑。
赵叶璧不懂这些。
她雪腮鼓鼓,神色专注,陈氏也是盯着她看了好久,勾起了馋虫。
陈氏把肉含进嘴里,油香融化在唇齿里,她“咦”了一声,喃喃道:“果真做得挺好。”
赵叶璧如遇知己,酒窝里漾起清甜的笑,擦擦嘴,软软一声:“嗯嗯!”
卤肘子是赵叶璧心头的白月光,她还跟着小娘住在城郊的时候,爹爹每月来看她就会带一只大肘子给她解馋。
*
吕辛荣沉默地饮着酒,偶尔答上两句话。
客厅里见识过他的人都心有戚戚,好在廖致鸿长袖善舞,酒喝了一轮又一轮,气氛热烈起来。
“吕将军,我先敬你一杯!咱们梧州府地处西南,黎夷侵扰边境咱们这也跟着受难,还好有吕将军在,才有咱们的安生日子!”
廖致鸿举起酒杯,兴致极高。
吕辛荣举起酒杯,一饮而下,将空了的杯底转给他看。
“吕将军痛快!”千户振臂高呼,倒上一碗酒跟着干了。
廖致鸿笑道:“将军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好酒。想当年摄政王带兵时屡战屡胜,您这是虎父无犬子,同他一摸一样。”
众人见知府大人提到摄政王,也跟着一通溜须拍马,将摄政王的战绩再仔仔细细地吹捧了一遍。
吕辛荣听到“摄政王”三个字,不动声色地饮酒。
那酒极辛辣,流淌过胸口时的灼烧带起伤口的痛,他捏住杯子的手用力大了,连硕大的指骨关节处都泛白了。
幽深的眸子里看不见情绪,唯有他低头时潭水般的眸子深处方闪过一丝复杂的恨意。
☆、08.遇刺
“摄政王”三字如同附骨之蛆,一遍一遍响起。
吕辛荣仰起脖子,倒光酒壶里最后一点在杯中,一饮而干,将酒杯重重地敲在桌上。
他单只手撑在桌上,扯起一抹怪样的笑,牵动着被酒气晕染成粉红色的凤眸的眼尾微微挑高,晶莹的酒珠顺着唇边滚落过突出的喉结。
“摄政王是熘国的战……嗝!”
喝得醉醺醺的某位官.员兀自捉住旁边席位上人的衣角念念有词,好半天才后知后觉气氛已变,嘴里的话生生被吞回肚里,噎了一下,打了个十足的酒嗝。
吕辛荣看了眼惶恐不安正翘首观望他动静的众人,心里的轻蔑与烦躁渐浓,不屑地嘲弄着他们给人当狗,还这般热切。
他用手指骨节叩击鸡翅木的桌几,与梧州府仅相隔几州、紧紧挨着黎夷国的边境冲州却被战火烧得千疮百孔,那里的百姓流离失所贫困不堪,眼前这张桌子便能换冲州一家人三年口粮。
这样的人,竟还妄图借着他去讨好摄政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