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的深潭,
“伞送给你了。”
“不要再来找我,祁宥连。”
他似乎早料到柏芷会说什么,神态自如,并未因为柏芷的警告生出退缩的念头。
“我送你回去。”
柏芷长久的隐忍被祁宥连轻描淡写的字眼激怒,她几乎控制不了自己脸颊的肌肉,怒火被尽数点燃。
“我说不要,祁宥连,我说你不要送我,我说你不要再来找我,你听不懂吗?”
他不是听不懂,他是不愿听,一切总要按照他的想法进行下去,无论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六岁。
祁宥连眼神像是黝黑的磁石,牢牢吸在柏芷的脸,没错过任何一瞬她外露出的情绪。
这才是她。
祁宥连贪婪地流连于柏芷生动的表情上。
“我还以为你成了没有脾气的机器人。”短暂的失神后,他立刻有些狼狈地掩饰,“柏芷,我只一直在找你。”
“为什么找我?是想看看我是不是如你所料地活得那么糟糕?大明星,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要从一个特招生身上找优越感吗?”
柏芷的语气极尽嘲讽。
她从伞中退出,面色已逐渐回归平静,
“祁宥连,我不会再帮你了,我的仁慈就只能到这了。”
祁宥连紧紧盯着柏芷被沾湿的发梢和半塌的衣服,神色古怪,他企图阻止自己犯贱似地把柏芷的嘲讽一遍遍在脑中回味。
他早就发现自己的病态,柏芷越是反抗他越是兴奋,越是期盼更多,以至于他对柏芷的生动甚至有了难言的渴望,他变着法地去捉弄她,引诱她的眼神投注给他,只要她的注意力肯放在他身上,祁宥连就如同枯木逢甘露,吸食毒品一样获得前所未有的快乐。
他脑海浮现许多个柏芷仿佛永远极富生命力的样子,那股兴奋感从颅内逐渐向下。
极没出息地,他硬了。
直到柏芷消失在视线尽头,祁宥连还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手指紧握着伞柄,像是忍耐着什么。
“祁宥连,你这种时候都能发情?”
少女一脸不可置信地对上少年的因为丢脸而摇晃的视线,
“你这个疯子。”
你说得对,柏芷。
二十六岁的祁宥连闭上眼,对着旧时的咒骂已不再恼羞成怒,他心甘情愿地沉沦下去。
他的确是个疯子。
二流货色 (八)
八
柏芷出现在学校礼堂是个意外。
她是被骗过来的。
高考一过,所有人的去向早已明了,尤其是这些家底不薄的少爷小姐们,或许他们从出生起就被详细规划好了一生,柏芷对这种人生不算羡慕,但也绝对不至不屑甚至鄙夷,这是减少风险的好方法,只是不得不要牺牲自我,而像她这种拼命的活法,的确自由,机会成本却巨大,且天然失去更多试错的权利。
有利有弊,柏芷冷静地下结论,她对待事物的评价向来客观。
她本以为度过那场考试就是终点了,她也算熬到头,不必再踏入这所对待她实在不算友善的高中半步,但事与愿违,她原早就打定主意绝不会出席亚城那场浮夸的毕业舞会,舞会开始前一晚,她接到一通电话,对方称自己为学校老师,要她到舞会现场领取优秀毕业生的奖励,她没多想,信了,匆忙找出一件不知什么时候买的款式早已过时的礼服裙,傻傻地走进了那场舞会。
她事后反思自己,她还是对这些人的品行抱有幻想,认为毕业就是个天然节点,不会再有人惦记自己这个昔日笑柄。说白了,到底是她天真。
校园里这些年少又富有的人往日被亚城的校规校纪压着,毕业这一刻,仿佛陈年封印脱落,橱窗里摆的精致玩偶突然有了灵魂,整场舞会都宛如玩具店的一次狂欢,丰富、华丽又疯狂,往日着校服的男男女女穿上华服跳跃在舞池中央,像是音乐盒里旋转的精致人偶。柏芷靠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的灿烂舞会,枯站久了实在有些无趣,从前看《小妇人》时她对舞会还有点幻想,期盼着会不会有裙子被烧坏一块躲在回廊里时邂逅和陌生人跳一支舞的浪漫,可惜,她的确成了落难的乔,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她没等来劳里,却等来了祁宥连。
柏芷被人一条短信叫到了后台,后脑一痛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再睁眼时自己躺在张大床上,陌生的天花板,身边躺着睡得并不安稳的祁宥连。
逃。
柏芷那瞬间生出的唯一一个念头只有逃跑,她尽可能轻地起身下床,拖着已经皱巴巴的裙子去开房间门,手腕压下,门却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似有一桶冰水倾斜,柏芷从头到脚冰冷得彻底。
什么优秀毕业生,什么奖励,真是场完美骗局。
身后骤然传来温度,柏芷一惊,却被身后的人直接压在了门板上,身体困在坚硬的门板和火热的身体间动弹不得,那人不正常的体温透过贴近的背部传向她,呼吸打在耳边,又痒又麻,柏芷紧绷的神经瞬间酥了一半。
她强撑着打开发颤的唇齿,试图为自己做最后的挣扎,她还抱着幻想,
“祁宥连,你说过的,我们不会再见面,你出尔反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