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诚心地跟他互相瞎扯客套,身旁的童葭瑶只觉这笑十分谄媚,黑着脸在一旁不愿言语。
下山时,云遮和雾里扶着童葭瑶走在后头,她看着童阁的背影,总觉得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哪不一样。
正值空气冷热交替,山腰间起了雾。茫茫一片,仿佛在头上罩了一层白纱,连前头的人也渐渐看不清楚,只剩下模糊的影子,还有望不到边的台阶。
她一层一层地走,猛地一下,差点踩空。他反应极快地伸出手,架上她胳膊,一脸担忧问道。
“怎么了,能走吗。”
前头的素桃已经进了廊子口,回头不见他们二人,朝后大喊:“少爷,小姐,快些吧,老太太催半天了都。”
“没事,走神了。”她忙推开,按上太阳穴,指了指前方道,“走吧。”
两人在廊嬅园吃过晚饭,几个丫头缠着她非要一起顽闹,她今日连连失神,输了好几杯酒,不想竟醉得说起胡话来。繁梨叫人去找童阁,天不早,二人该回公馆去了。
这厢,童修的几个姨太太想打牌,无奈三缺一,便上这边院子来叫人,童阁恰好撞上,推脱了半天都不成,就掺着打了两圈。
谁知,两圈下来,这几个姨太太什么混话都敢说,竟问他些男男女女的事。他正臊得难堪,听见有人喊,欣喜地推了牌就跑。
院子口,两个丫头架着童葭瑶从廊下出来。他急忙过去扶,见她一张脸裹在狐裘大衣里,更显精致娇嫩。雪白的脸上像抹了好几层胭脂,欺霜赛雪,粉腮春面,嘴唇沾着水泽,粉嫩透亮。只是她不省人事,几个人联手才将她扶进车里。
路上还雾着,车子开得慢,偶尔压过些硬邦邦的冰块子,后座的两人也跟着颠簸。
又是一个绊子,怕她磕到头,他本能地伸手。谁知她竟缠上来,怎么也不撒手,还凶巴巴地质问道。
“你去哪了?”
“跟二叔的姨太太们打了两圈牌。”任她搂着自己胳膊,他实话实说。
说完,只听啪地一声,她顺手拍在他胸前,“她们不好,小时候打牌,总合伙套我的钱。“
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还又娇气又跋扈地威胁他道,“我不喜欢她们,你也不许……”。
“好,我再也不理她们了。”他伸手将她的头轻轻伏到自己肩膀上,又向下摸到她腰肢处揽正扶好。
她整个人都靠在他怀中,安安静静的。
不知从哪钻出来的栀子香,将他团团围住。他深嗅一口,只觉,此刻的拥抱比那些床榻的欢爱都更胜几分。
踏青
云遮和雾里两个丫头许是白天累极,连觉都睡得格外沉。童阁叫了她们好几声也没人应。几个老妈子休春假也不在,他只好自己去打水给童葭瑶擦脸。
热手巾拓在她脸上,在热气的蒸腾下,酒气掺杂上栀子香,愈发浓烈,闻得他也醉了似的。
待敷了一会儿后,她缓缓睁眼,眼珠前迷了一层光晕,怎么也挥不走。
脸上的巾子被拉走,这才看清,童阁在一旁正拧着手巾。她整个人半梦半醒,似醉非醉,呜咽一声,说起胡话来。
“我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原本他背对着身子,没瞧见她起来,被惊了一跳,转回来用半干的毛巾又给她擦手。
“你听见没有,我说你呢。”她眼皮都还没睁开,就不耐烦地耍起小性子。
真有意思,还有人喝醉酒半道儿醒的,他顶了顶嘴唇,忙回她。
“听着呢,听着呢。”
“谁让你跟那些女人打牌,她们不好,你们也不好。”她闭着眼,都能精准地指向他。
“是是是,都不好。”
他嘴上附和,手里涮着毛巾,她的声音在背后喋喋不休地响起。
“娶一个不够,还要娶,姨太太都能凑一桌麻将。爸爸也不好……”嘟喃着,也不知说了什么,竟低声哭起来,“要不是她,妈妈也不会走了。”
见她抽泣,他扔下毛巾,伏到床边,探探她的额头,松了口气,没有发烧。
“只有铭城最好,他只娶我一个。”她说着,边啜泣还时不时吸鼻子。
凑近她耳边,他悄悄问:“那我呢。”
“你是谁。”几近呢喃,没了下文。
她睡了。
水凉了。
冬天的水就是这样,如果没有一直加热的炭火,很快就会凉的。
他自嘲地笑笑,端着水,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