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自己找到方向、闯过难关。
接下来怎么办?出去找工作吗?同宿舍的老杨好像在电子厂上班,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问问能不能想办法帮个忙。
烟灰缸里挤满了烟蒂。
言之凿凿的说着“我怀孕了,所以你必须娶我”的白兰花女孩、哭着求他“你不跟我结婚我怎么办,你这是逼我去死”的白兰花女孩,以及明明已经和平分手,却以他未婚妻自居,在学校食堂泼了徐妙妙一脸热汤,大骂她是“勾引别人老公的贱婊子”的白兰花女孩,无论哪个都无法跟当初隔着一脸春雨冲他微笑的,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吴秋芳重合。
到底是哪里错了?他拒不承认自己的卑劣,坚持认为是她毁灭了他的爱情和前途,以肚子里没出世的孩子为筹码。
“总不能孩子生下来就没了爹,”妈妈叹着气安慰他,“娃娃都有了,不结婚怎么办?让人家背地里说你,为了留在学校当教授,把别人肚子搞大了都不管?”
一个出身农村的男人,想要留在大学校园、留在大城市多么艰难,徐老师欣赏他才愿意把女儿介绍给他,他承认自己对那个圆圆脸的微胖姑娘没有多少男女激情,可他确确实实是与吴秋芳说清楚、断干净之后才开始跟她约会的。
她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爸爸和妹妹也劝他:“凡事多为孩子想想。”
月份已经太大了,没有办法堕胎,吴家也绝对不肯让秋芳堕胎,李朝东最终还是妥协了,挑了个日子跟她去民政局领证。第二年初夏,当他看着护士医生忙进忙出,岳母和两个小姨子焦急的等在门外,只觉得满心烦躁,烟瘾抓挠着他的每根神经。
为什么人要生孩子?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生孩子是好事?她还没有出生就押着他做了那么多身不由己的决定,凭什么父母必须无条件的为孩子牺牲?
不知是不是觉得生了个女儿理亏,岳母没对他的坏脸色发表任何意见,只有最小的那个小姨子忍不住冲他叫了一句:“大姐在里面拼死拼活的给你生娃娃,你摆张棺材脸给谁看?!”
稍大些的吴秋怡拉住了她:“行了,行了。”
怨谁呢?怨他当时不该喝酒,不该禁不起诱惑跟秋芳上床,还是怨秋芳不该听妈妈的话,以为跟他上了床就万事大吉,一定能让他娶她?
李朝东从光鲜得体、受人尊敬的准教授一下子变成◎2*7/⑥-9\⑨*4/8/3*7=2◎了灰头土脸的电子厂文员,一个月工资还没有从前一篇的稿费多,换了谁能没有怨气?说到底大家都是普通人,都想往上走,只是可惜了那个姓徐的女孩子。
“来,产妇出来了啊,都让让,”过了四五个小时,护士终于朝外喊了一声,“吴秋芳的家属是吧?家属现在可以看孩子了。”
吴秋怡一手搀着妈妈,一手拉着妹妹,进门时刻意露出八颗牙齿和大大的笑容:“姐,你感觉怎么样?”
李朝东顿了一下,默默跟在后面:“女儿的名字我来起吧。”
四十五
得知黄嫣不顾他的劝阻和警告,依然执意要将孩子生下来时,李朝东只觉得无比厌烦。为什么女人都这么天真,以为能用一个孩子死死绑住男人?
回母校办事时意外与她相识,那是一个很有灵气、桀骜不驯的小姑娘,双眼如两颗闪闪发光的钻石,认识不久就大声对他宣布:“结婚了又怎么样,你别假装自己不喜欢我,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的。”
她身上有他沉迷欣赏的所有特质——聪明、骄傲、独立、自信,甚至敢在他面前大言不惭的批判石黑一雄和迈克尔·夏邦(两位都是非常有名、屡屡获奖的外国作家),所以某天当她向他求婚,李朝东无法将之简单理解为一句玩笑。
“我怀孕了。”听,多么熟悉的台词,“我不想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爸爸。”
床笫之间她故意叫他‘李老师’,如果当年顺利留校,今天黄嫣确确实实应该要叫他一声李老师。李老师闻言,像个断了电的机器人,坐在那里不知抽掉了多少根香烟——也许三根,也许四根,他终于下定决心,摁灭烟蒂干脆果断的对她说:“没有孩子,也没有爸爸。”
少女当时不过大二,还没到二十岁,过剩的自尊心让她误以为他是在怀疑孩子的血统,立刻像只被刺伤的野猪,冲他大吵大闹:“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给你戴绿帽?!”
李作家叹了口气:“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黄嫣惊恐又愤怒,过去的十几年从没经历过类似的时刻——计划轨道出现了偏差,她却不知道错误发生在哪里!身为独生女,又天资聪颖、长相清秀,一路顺风顺水的走下来,没人让她吃过类似的亏,“李朝东你说话啊!”
他的冷漠和强硬反而激起了她的好胜心,躺上产床的前一秒黄嫣都还坚信,只要把孩子生下来,拿出DNA检验报告他就会服软离婚的。李老师不相信她,她偏要用事实打他的脸。
填写出生证明时护士半开玩笑的问她,孩子的爸爸是谁,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都能缺席?她一笔一划的在‘新生儿姓名’一栏写下一个李字,故作淡定的回说:“他出差去了,赶不回来。”
“徐妙妙回来了……”吴女士哽咽着含糊不清的说,“我那天在市中心看到她了,带着……老公和孩子回来拜年……”
A市就这么大,徐志芳虽说退休了,也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人,诚心想打听总能打听出来的。徐女士嫁了一个外省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