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她鬼使神差地想象起了日后的生活——她听说过的,她听说愈是位高权重的太监愈是扭曲得可怕,总有颇多不可言说的癖好,折磨得人生不如死。
于是在走到足够近时,谢无听到一声彰显恐惧的压抑吸气声。
他顿住脚,挑起眉头看眼前的小美人。
至于吗?
他觉得好笑,伸出手指,抵在她下颌上。
温疏眉打了个寒噤,如同碰了静电。
下一刹,他的手指上挑,硬让她抬起脸来。
温疏眉禁不住地再度吸了口凉气。
——她没想过,权倾朝野的奸宦竟也能生这样一张脸。
他的整张脸洁白温润,偏又弓眉剑目含着英气,那上挑的眼角里再浅含几许难言的韵味。
这样一张脸,实在是称得上俊美了。
不,不止是俊美……温疏眉直想起儿时读过的几句乐府诗来: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郎艳独绝,
世无其二。
她一时怔忪,谢无玩味地睇视着眼前这僵住的明眸丽色,勾唇笑起来:“知道我是谁么?”
带着邪意的声音犹如恶灵,直将绝伦风姿点缀出的那一点儿虚浮的美好都击了个粉碎。
温疏眉骤然一栗,虽被他迫得低不下头,眼睛还是在恐惧中硬低了下去。鸦翅般的羽睫一颤再颤,她仔仔细细地斟酌过一遍答案,开口时还是声音极虚极轻,几近染上哽咽:“您……您是西厂督主。”
伴着一声轻嗤,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收了回去。
温疏眉一下子将头低得更死了,雪腮阵红阵白,羽睫更低地压下去,掩藏慌乱。
谢无的目光在她面上转了两度,终是移开,落在跪在她侧后的小五身上:“带她去聆泉斋。”
“诺。”小五一叩,拎裙起身。谢无已转过身,不紧不慢地走向了墙边的书架。
“走吧。”温疏眉被轻拽衣袖,陡然回神。点点头,忙不迭地随着她走了。
她一刻都不想在谢无面前多留。
差事(“我还有事,你先睡。”...)
走出书房过了好一阵,温疏眉心底的慌乱才逐渐消散,继而想起自己忘记告诉他老鸨归还黄金的事了。
……罢了,日后总该有机会说的。再不然,三千余两黄金那般显眼地放在马车中一并带回来,他手下的人应该也会同他提起。
小五领着她一路前行,穿过曲折回廊,步入一片竹林。竹林中有羊肠小道,清风一过,两旁竹叶晃动窸窣。
温疏眉儿时曾与身边的婢子偷偷□□溜到这边玩过,却对这样的竹林毫无印象。一时疑惑便举目张望,小五见状笑说:“此处原是道墙,分隔前宅后院。督主得了这宅子后命人将墙推了,栽了竹林。”
以竹代墙,倒很别致。
十数步工夫,竹林行至尽头,天地豁然开朗。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宽阔的湖泊,湖上烟云缭绕,湖边花草丛生,是片如画的美景。温疏眉放眼望去,能看到近处湖边有错落的亭台楼阁,再往远就被雾气蒙了眼,瞧不清楚了。
又听小五道:“这湖四周围的花木是工匠们精心挑过的,四时皆有花开。花瓣吹下来常落到水上,督主便给这地方起了名字,叫‘飞花触水’。日后你若听府里有人提起这四个字,指的就是这里,女眷们也多住在此处。”
“女眷们也多住在此处”。
温疏眉便问;“聆泉斋也在这里?”
小五却摇头:“不在。”说罢就领着她一路往东行,折过两道弯,湖就瞧不见了,只余道边一条清溪汩汩流淌。再前行,小溪又在一方清池中汇集成一片塘。
那池塘后又假山,假山后有回廊,廊后白墙上是镂窗,乃是苏氏园林移步换景的妙处之一。池塘当中有块巨石,巨石平坦,一佳人侧坐石上,面容清素,正自抚琴。
琴声淡泊优雅,温疏眉循声望去,小五随口说:“那是二十。”
二十,小五?
温疏眉眉头微微皱起来:“这不是名字,对么?”
“自然不是。”小五轻快地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