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一步就是雨里。
她手里握着手机,眉目轻展,穿着单薄,似乎与这个季节有些格格不入。
半个小时前,她手机里传来一条微信:你母亲要见你,速回。
如此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不是询问也不是命令,却由不得她说一个“不”字。
她不可以有情绪,也不可以有想法。
这么多年,她对于他们来说,始终不过是一个有用时才会被想到的外人罢了。
倪晨收起手机,罩上衣服上的帽子,双手插兜低头走进雨里。沿途没什么人,她一路走到第一天到皇后镇时来过的那家酒吧。
这个时间点还不是酒吧的营业高峰期,里面散落着形形色色的人影,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左拐下了楼梯。
下面别有洞天,一上一下,像是两个世界。
听周宴北说这是皇后镇最大的赌场,他有一次带团过来玩时还碰上过一对明星夫妇。倪晨当时觉得他在吹牛,然而一踏入这个地方,她才发现此处的奢靡程度远非楼上的酒吧可比。
里面人声鼎沸,好像整个皇后镇的游客都聚集到了这里。她穿过赌桌的人群到吧台要了杯酒,一杯酒快要见底时,身边忽然多出一个人。
“给这位小姐再来一杯。”那人对酒保吩咐的同时,人也坐到了倪晨身边。
倪晨眯眼望去,笑意慢慢爬上了脸颊,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来这里喝酒?我也不知道是该敬佩你,还是该担心自己的安危。”
唐连摊手:“你都知道了?”
“想不知道也很难。”倪晨抿了一口酒,手指无意敲打着桌面,暗自揣测唐连究竟做了什么事才会让人这么穷追不舍。
而周宴北对于此事讳莫如深,很明显他和唐连一直保持着联系,但为了不让唐连被那些人抓到,宁愿麻烦缠身也守口如瓶。
“看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唐连抱歉地说。
“可不是?”倪晨瞥了他一眼,余光瞥见远处两人,眼神一凛,忍不住拍了拍额头,“真是阴魂不散。”
“放心,你只是游客,他们不会为难你的。”唐连安慰道。
“原来你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倪晨回应。
既然知道被人跟踪还故意来找她搭话,这不是摆明了要把她带入纠纷?
“倪小姐,当初在奥克兰,你明知道我出老千骗你的钱,为什么不戳穿?”唐连目光闪烁。
他在赌场见过不少人,但像她这样故意输钱的却并不多。
倪晨回:“跟你没关系。”
唐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佯装轻松地问:“周宴北呢?怎么没见他?”
“我和他是那种走到哪里都要在一起的关系?”倪晨反问。
“倒也不是,不过我以为他会念着你的安全,让你减少外出。”唐连解释道。
倪晨勾了勾嘴角,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起身准备走人。转身的时候视线扫过那两个人,回头又对唐连说道:“我觉得你今晚可能会不太好过。”
唐连笑笑,连声道别都没有。
夜色下的小雨淅淅沥沥,到了深夜气温更低,倪晨一边往坡上走一边想着唐连。
种种迹象表明,唐连并不是做正经工作的人。他看人的时候眼神似有闪躲,并且在明知道有人跟踪自己的情况下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唯一的解释是他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而周宴北曾说,唐连是他同事。什么样的同事?旅游公司的同事,还是酒吧的同事?
她又想起第一次在奥克兰的酒店门口见到周宴北的画面。
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一个人的出现能带给她这样巨大的冲击——她好像认得他,又好像从未见过他。
倪晨满怀心事,到了房间门口也迟迟没有进去,驻足许久才默默掏出房卡。正要开门时,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她呆滞地看着有人从里面出来,而且从缝隙中还看到周宴北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晃着酒杯。
她心里蓦然一沉,记得这个金发女人曾和周宴北纠缠不休。
莫妮卡经过她的身边时似笑非笑地冲她打了声招呼,倪晨从她眼里看出了某种毫不掩饰的挑衅。
她知道,像周宴北这样的男人的确很讨女人的欢心。
倪晨身后的门“咔嚓”一声关了,她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周宴北看了她半晌,低声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伸手捋了捋她被风吹乱的头发,道:“去哪儿晃悠了?”
她盯着他,一声不吭。
“怎么了?被吓到了?你脸怎么红成这个样子?感冒了?”他明知故问地探了探她的脸颊,果然滚烫一片。
他的掌心触及到她的肌肤时,她才如梦初醒。
倪晨一抬手拍掉周宴北的手:“你要做什么是你的自由,但是别在我的房间里做。”
她正要从他身旁经过时,一股力量忽然拦住她的身体,她一下子就被他卷进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