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去白石城外的山崖上转了转,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去马上就要关闭的鱼市。傍晚的时候,只见在金色的夕阳下,一个小女孩,背着装满肥鱼的背篓,一手提着盛着药草的小桶,一手捏着冰凉的米团子吃着,正慢慢走在大堤上。
走到尽头了,她急忙望了一眼堤岸下的大鱼,见那里依旧兀出一方灰色小岛后,她松了一口气,加快步伐走上去。
“阿呜!”小海大声呼唤着这条大鱼。她为它取的这个名字,是从她少数几个能发出的音节里选的,正好是它鸣叫的声音。
那水里的阴影稍稍动了动。
小海笑了笑,这一次,她寻了一处平缓的海岸下水。她托着那装满药草的小桶,慢慢游到阿呜身边,爬上它的脊背,坐在那伤口旁。
像是小狗一样抖了抖了湿漉漉的脑袋,小女孩将那些刚从山崖上采来的药材一一用手揉碎了,再将药汁小心翼翼地敷在阿呜的伤口上。
“这几日不可以潜到水里去知道吗?娘说这种药材很有效用的,只要五六天,你就会好了。”拍了拍鱼背,小海心念道,她知道阿呜能听得懂。
敷完了伤口,她又将自己买的鱼全全倒进水中,希望阿呜在养伤的这段日子里不至于被饿死——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丁点鱼有没有作用。
她不敢将阿呜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她知道,即便一生在海边,很多渔人也没见过这样大的鱼,若是让他人知道了,保不准他们会将阿呜拖上岸当战利品给杀了。
在小海看来,有了名字的生灵就不应该被杀了。
做完这一切后,小海又爬上了阿呜的脊背。受伤的大鱼和哑女皆是静默无声,阿呜靠在堤岸上似乎在沉睡,小海则将手轻轻抚在鱼背上,冰凉而又丝滑的感觉从掌心传来,小海却感觉无比满足。
除了父母之外,再没有谁会这样安静地陪伴在自己身边了,不需要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静默地等着时间流逝。
“阿呜,你现在是我的朋友了是不是?”女孩心中轻轻念道,她被阳光晒成蜜色的脸庞朝向海下那片大的阴影,“我……我还不知道有朋友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呜——”大鱼一声长鸣,低低的,带着安慰的腔调。
小海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再之后,小海每日都来看阿呜,带着肥鱼和药草,一直陪着它直到太阳西下。直到小海将自己存的所有铜板都花完了,阿呜的伤也好了。
“你还是要回到深海里去吧?爹爹说,大鱼都是来自深海里的。”那日,懂事的女孩再次潜入海中,展开双臂,轻轻贴在阿呜的腮上。
她一旦在水中,阿呜便不能动弹一下,因为只要它随意一挥鱼鳍,就能叫这个小不点被水流冲走。
于是深蓝的海下,大鱼一动不动,静默地感知着女孩温暖的拥抱。
“我知道你不能一直陪着我的,你得回到你的故乡去。但是——”心中所想因为鼻子传来的蓦然酸痛而顿了顿,“小海还是要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朋友的感觉是这般的。
“回去后,可不许再淘气,将自己弄伤了。也不要随便在其他人面前露面,喜欢在海上游荡的人都是渔民,他们会抓走你的。你一定要安平地回到你的故乡,知道吗?”或许是知道此刻一别便是永别,小海在海中待了很久,她心中的声音传递到了大鱼的心中。
或许在每个人的最初,都能用心声与万物对话。只是在成长过程中,这种上天赐予的能力便渐渐消失了。贪欲,色yu,权欲……这些东西会慢慢蚕食掉本心。
最后,小小的孩子站在大堤上,踮起脚尖,拼命伸长着脖子,招着手,笑眯眯的。
那遥远的海与天连接的地方,扬起一尾巨大的灰色鱼尾,接着是一声悠长的长鸣,“呜——”
小海看着远方,直到鱼儿消失在海的那边,直到夕阳落下,直到寂寞的黑暗再次将孩子包裹起来……
孩子依旧是笑着的,嘴角却有被风干了的泪痕。
阿呜这一去,一年的时间悄然过去。
一年中,小海长高了不少,她依旧喜欢独自到石沪那里去捡鱼虾,待捡满了背篓,她偶尔也会抬起头来,看向当初发现了阿呜的地方,愣了一会儿,她便又扬起笑来,赤着脚丫一步一跳地行走在石沪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听爹爹说,深海而来的大鱼是海中的神明,它们能呼来风雨,卷起巨浪,能见着它们的人,或是该死的恶人,或是最为纯明的善人。它们淹死恶人,亲近善人。因此,世人见着它们若没有死,死后便能得极乐。
小海每每听到这等传说,总会暗想那自己是不是也能在死后去往极乐世界。
与阿呜的相识,是海神送给她最好的一个礼物。自此之后,她再也不会见到那只自深海而来的生灵了。
哪知在整整一年后,就在她与阿呜认识的那个日子里,行走在石沪上的女孩猛然听到一声熟悉又古老的呼唤声,“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