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就乐了,说你死了几百年,不靠吸食男人的精气,那靠啥活着啊?
女鬼说:“我既是怨鬼,自然靠一股怨气活着。”
弟子不信,又问她既然已死百年,怎么法力衰微,连他都敌不过。
女鬼看瞒他不过,只好承认自己虽然不曾害过男人,却吸食过女子的阴气。鬼魂本就属阴,要靠阳气滋养。她不害男人,所以法力衰微,连区区琴心境界的修士都能抓住她。
这就又引出一个新问题,弱小的女鬼,怎么百年都无人超度她呢?
答案是《堂洲野闻》花了十几页的篇幅,来描写这女鬼的容貌有多美丽。然后她与小道长春风一度,小道长就放过了她。
林琅:……
怪不得是本野史。
接下来重头戏到了。
小道长与女鬼分别时,依依不舍地抚摸她的脸颊,说她既然已堕鬼道,不如跟了自己。他为她造一面引魂幡,从此她宿在幡中,他愿意以香油纸钱来供养她。
女鬼却说她因怨气而生,若失了这股怨气便魂飞魄散了。
小道长就问啥事啊,让她百年都不得解脱。
女鬼道:“我本仙廷一女史。官弱位卑,贫贱如泥,托爹娘的福有一副好相貌,却处处遭人欺凌。”她描述的生活悲惨到什么地步呢,《堂洲野闻》中说小道长一听,就当场挥泪,与女鬼抱头痛哭。
女鬼却很平静地告诉他。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一名贵人救了她。贵人不仅救了她,还对她十分温柔,体贴周到。女鬼立刻就沦陷了,但贵人身份不可暴露,与她的私情更不能显于人前。
可她既然爱上贵人,就甘愿遮人耳目。
俩人耳鬓厮磨、柔情蜜意了一段时间。女鬼忽然发现自己可能无意间探知了贵人的一个秘密。陷入爱情的她根本不可能背叛情人,但察觉秘密被发现的贵人还是杀死了她。
不曾有过丝毫犹豫。
小道长听完,气得浑身发抖啊,就问这人是谁。天下皆知司刑御史铁面无私,刚正不阿,断不会容此人存活于世啊。
女鬼惨然一笑,道:“是啊……”
她倒在小道长怀里剧烈颤抖,泪流满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小道长握着她的手,渡真气给她。女鬼呢喃几声,便扭过头闭上眼睛,化成一股青烟消散了。
看到这里,林琅只觉得胸中闷闷的,像吃了十斤米饭,坠得沉沉的。继续往下翻,《堂洲野史》却又用十几页的篇幅来赞美女鬼的容貌美丽,后人又是多么羡慕小道长的艳福。
“呲——”
林琅一个激动,把书撕了。
撕了书却仍不解气,她抹着眼睛,跳起来狠狠踩了几脚。洁白的书页散落在地上,登时就多了几道灰印。
这些人,这些人!为什么他们只能看见女鬼的外表,在她魂飞魄散以后,还要写艳诗来肖想她!
林琅又气又委屈,完全忘了这是则小故事,完全沉浸在女鬼悲情的描述中。她那么可怜,如飞蛾扑火般爱上一个人,又被情人亲手杀死。
糟蹋了女鬼的一片真心。
青金石铺就的地面一片狼藉,书页飞得到处都是。林琅一边把它们捡起来,一边腹诽《堂洲野史》的作者。旁人写传记都爱用玉简,既方便又美观,唯独这本书是用木牍纸写的。
她捡起一页纸,抖了抖,却突然从里面掉出来一张丝绢。
展开薄如蝉翼的丝绢,上头画了一名女子。作者笔触细腻,连女子眉宇间若有若无的哀怨都画得栩栩如生。
在丝绢尾端,还附上了一段话。
林琅见这人字迹与《堂洲野史》的字迹全不相同,终于稍稍感到安慰。
作画的人,就是故事中的小道士。女鬼消失以后,他久久无法忘怀,日夜回想着那天发生的事。女鬼美艳却凄凉的笑容,始终映在他的脑海里,仿佛在提醒他什么。
如此想了半年多,有天夜里,小道长茅塞顿开!
……会不会,杀死女鬼的那个贵人,就是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司刑御史呢?否则一个小小女史,哪怕恋慕上达官贵人,大可以辞官嫁人,为什么非要掩人耳目?
……如果她爱的是司刑御史,那倒可以解释了。
小道长猜到真相以后失落不已,怪不得女鬼不肯吸食男人的阳气,只借女人阴气勉强存活。她最后在他怀里魂飞魄散,应当是放下了那份执念与怨恨。
他凝视窗外的天空,夜色深沉,月光却如此温柔皎洁,云朵柔软如丝絮。这么美的夜空让他不禁回忆起那仅有一夜露水姻缘的女子。她命途多舛,貌美如花却错付真心。
她爱的人视她如敝履,抛之弃之。
他愿意珍惜她,却生不逢时。
小道长感慨一夜,取出家中珍藏的点韵丝。他与女鬼一般出身贫寒,否则也不会拜入小宗门蹉跎岁月。只有这点韵丝,虽然不是什么珍宝,却也是先祖传下来的贵重之物了。
他想起女鬼的一颦一笑,还有眉眼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