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儿?”
“南六环。”
“这么远?”他被吓到了。他住在双井,平时的活动范围基本上就在三环以内。
“我这也是为你考虑,你自己说说,五环内哪块儿的房子你能买得起?”
也不藏着掖着了,目的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这点他倒是挺欣赏燕子的。他说:“我没说要买房啊!”
“不买房,谁和你结婚啊?马牛,你今年都三十岁了!”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熟悉?哦,他想起来了,牛夫人昨天也说过同样的话,难道她们串通好了?
“可是我没钱。”
“我跟咱妈聊过了,她老人家支持我们,说首付他们来掏,月供我们自己解决。老人家真是好人啊!”
“咱妈……你什么时候跟她聊过?”
“昨天啊!我正好路过你家,就上去坐了坐。”
你是特意去的吧!这话他也没敢说出来。实话实说,他就是这么一个不善于应付女人的人。
“那是我爸妈的养老钱。”
“你早点结婚,给他们生个大胖小子,就是给他们最好的养老。好啦,我不多说了,这些话让我一个女孩子来说,我都不好意思。一句话,你来不来吧?不来的话,咱俩这就算掰了。”
她在威胁我,她居然敢威胁一名警察。马牛攥紧拳头,双眉倒竖,一股怒火从心头熊熊燃起。
“我去!”
我去,这两个字里包含两重含义,一重是我去,另一重是“我去”。无论是哪一重,结果都是他在中午时分坐上了往南去的地铁。
马牛和燕子相识于一次脱口秀演出。那天他刚表演完,下来想喝瓶啤酒喘口气,一个美丽的姑娘就靠了上来。她说她经常来看他的演出,是他的粉丝,想加一下他的微信,然后找时间一起吃个饭什么的。他说你不会是想泡我吧?她说是啊,你怎么看出来的?他说我可是警察,你难道不怕吗?她说我就是要找个警察做男朋友。
于是他们就约会了。
他就是这样的人,在女人(包括牛夫人)面前相当被动。当然,如果燕子不是美女他可能会犹豫一下。
她长得确实漂亮。瘦高个,瓜子脸,皮肤白皙,头发秀丽,说她在哪部清宫剧里客串过某位格格也有人相信。她确实是一名演员,只是没演过什么戏,电影学院毕业后去了一家公司当平面模特,收入还行,但比起她常常挂在嘴边的某位明星同学,她实在混得不怎么样。即便如此,她主动上来约马牛,还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包括他自己。
“你知道你身上最吸引我的地方是什么吗?”跟她认识半个月后,有一天晚上看完电影,她主动挽起了马牛的胳膊。
“什么?”
“男性魅力。我从小就崇拜警察,一直想找个警察做老公。”
马牛笑了笑,感受着她身体的迷人气息。其实呢,他也不傻,知道她图的是什么。他一米七出头的个子,比较敦实的身材,上身长,腿短,方脸,长得没有一丝特点,跟她走在一起,如果穿便服的话,绝对会被人认为这位靓丽的女孩傍了个大款。至于男性魅力,马牛不敢说自己没有,但也确实不是那种特别阳刚型的。她是不是崇拜警察他不知道,但他敢打赌,如果他不是北京警察,而是其他什么地方的警察,她肯定不会看上他。因为北京警察都有北京户口。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一个漂亮的女孩,选择嫁给他这种普通人,她理应获得她想要的东西,包括户口。而他,自从真真死了之后,对很多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包括爱情和婚姻。如果不是燕子而是另外一个女孩,他或许也不会拒绝和她交往。如果这辈子没有任何女孩再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一个人待着也挺好。“就这么着呗”是他对待这个世界的基本态度。
于是他就去了。他是真不想去,但燕子非要他去,那就去。去了再说。
先从金台夕照站上了十号线,一直到南三环的角门西站下来,再换乘十四号线,继续往南。地铁站的人很多,地铁上的人也很多,地铁换乘站的人更是多得要死。他心里暗暗叫苦。如果自己每天要挤在这么多的人中间去上班,光想想就得疯掉。
好不容易,他挪到了一个不被人关注的角落,从上衣内侧掏出“秘籍”和笔,记录下一些小小的灵感。所谓“秘籍”,不过是一个手机大小的真皮笔记本。这是真真离别前送给他的礼物。棕色的厚牛皮外壳里面,是他随手记下来的段子和素材,以及一张桃心形状的大头贴。在那个四周点缀着彩带和星星的粉色桃心中,马牛和真真的头紧紧靠在一起,脸上洋溢着这辈子或许再也不会出现的幸福笑容。
一直到了一个叫义和庄(跟义和团会不会有什么关系?)的地方,他才算到目的地了。一看手机,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地铁。要是坐高铁的话,半小时前已经到天津了。你怎么不去天津看房啊?这是他想象出来的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当然,仅仅是想象,他才不敢那么说。事实上,他看到她的第一句话是:
“你吃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