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个粉色发卡,她的眼神粘在陈染之的脸上就没离开过。
过了一个暑假,陈染之长高了不少,我如果再同他说话,似乎已经开始需要仰起脖子。
来接我放学的是小陈叔叔。我迅速地垂下了头。躲在小陈叔叔的的身侧,他高大的身影完美的将我遮挡住。
”储悦,你要吃点什么吗?”
他指着小卖部的门口,弯腰询问我。
我连忙手一扯他油的发腻的袖子,焦急地地低声嘟囔:“不吃!我要回家!”
我十分害怕陈染之发现我。
如果他这个时候走上来,跟我打个招呼:“嗨,储悦,你小学第一天过得怎么样?”
我想我肯定会羞愧而死。
当然,他应该也并不会要来跟我打招呼。
我不会用右手写字。
我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我甚至连一到一百都不会数。
而我不会的东西,其他小朋友都会。噢,除了那个张淼淼。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没去上幼儿园,因为他们会的这些,都是幼儿园的老师教的。
像是一场赛跑,其他的人都已经冲了出去,只有我还低头悠悠地系了个鞋带。等到再抬头,自然人家跑得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而我再没有弃权的权利。我必须要迎头赶上。
陈兰回到家的时候,我的右手正用一种别扭的姿势抓着手上的笔,一笔一顿地找着苏老师给我写的名字在空白的纸上临摹。
“储悦。”陈兰推开房门,看我。
“妈妈。”我像是被烫着了似的,一下丢开了手上的笔。
“你们苏老师今天打电话给我了。”她走进我的房间,拿起桌上的白纸看了一眼。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个“储”字,各个笔划松垮地连在一起,像是一栋摇摇欲坠的危楼。
我的名字太难了。
相比起我的同桌,他叫丁一。
“唉。”她又是叹了口气,我抬头看她的脸,眼泪倏忽一下就流了下来。
我很怕苏老师,她生气大声讲话的时候,眼角高高吊起。像极了电视剧里的坏人。虽然今天她用这么大的嗓门同我讲话,但是我也都没哭。
“把笔给妈妈,妈妈教你写字。”
她向我伸出手,手心朝上,五指温柔地张开。像是对我某种无言的邀请。
我从她的脸上,读到了对我的愧疚。
☆、第 11 章
第二天,苏老师重新又排了座位。
我换了座位。从第三排到第六排,最后一排。而我的同桌,好巧不巧就是那个同样写不来自己名字的小朋友,张淼淼。
其实我有点高兴,最后一排,不会被老师过度关注的位置。而我的同桌也是跟我一样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我好像找回几片自己会发光的羽毛。
课后,苏老师布置了拼音临摹。
我拿出临摹本,又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储悦”。我僵硬着手照着图描了半天,结果还是歪歪扭扭,不堪入目的一堆被生硬拼凑在一起的笔划。
但我望着这惊悚可怖的两个大字,却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是昨夜我和陈兰共同努力了数个小时的成果。等我写完自己的名字,也正好打预备铃。
我偏过头看我的同桌。
同样扭曲的一个大字后面,跟着一连串的曲线。不是曲线,是条河,河里有着无尽的水。
就是淼淼。
张淼淼同学很坚持自我。
同样的,苏老师也是。于是张淼淼的本子又被撕成两半,从讲台上飞来,劈头盖脸地砸在他的脸上。我手背在身后,昂起头认真仰望着讲台前的苏老师,余光中全是张淼淼同学通红的眼眶和紧咬的嘴唇。
“明天叫你家长一起来,否则你也别给我来了!”
苏老师说着重重地将怀里还抱着的一叠练习本砸向木质的讲台。
“哐”地一声巨响。像是青天白日里的一道惊雷。
我有时一直在想,不就是一个名字吗?至于需要如此的大动干戈。
其实我不明白,真正令苏老师怒不可遏的不是那几道鬼画符似的曲线,而是张淼淼这种屡教不改的态度。触犯了身为班主任,这个班级最高领导人的颜面。
后来张淼淼终于安分守己地写名字的时候。我偶然经过教师办公室,偶然听到我们的数学老师,宋老师。他扯高的嗓门像是扩音喇叭似的。
“苏老师,还是你厉害,你们班那个张淼淼终于肯好好写名字了。”
“哎,这种不识相的小孩就是不能惯的!”
这种轻飘飘的语气,等我后来再回想起来,是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得意。
我的数学很差。我不懂什么是加号,什么是减号。
当宋老师在讲台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