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倒是忘了。”
钟泽元纳闷,“我何曾夸过这么一个人?”
“您夸时他却还不是督察御史,乃是通政使司通政使,正儿八经的从三品大员呢!”
秦理这一提醒,钟泽元是想起来了,“唔,却是他--”
“正是呢!”秦理殷殷笑着递了巾帕与钟泽元拭面,“先太子出事,朝中无一人不是风声鹤唳,明哲保身,唯有这位林大人仗义执言,替先太子上疏,直言奸人陷害。”
秦理面上显出遗憾来,“可惜太上皇当时震怒,什么都听不进去,一怒之下,把个从三品的通政使发配到一处下县,做了个从七品的知县。”
“您那时候不过三岁,正经夸过林大人几句呢。”
钟泽元也想起来了,点头道:“是有这么一人--到如今也十二年了?他是后升的御史罢。”
秦理记性极好,钟泽元的吩咐他更是上了心的,这时候把个林海的履历数的头头是道,“正是呢。林大人自知县起,累升知州、知府,后调至盐课提举司提举。九月里太上皇退位前,加授兰台寺大夫,从四品衔,实领督察院巡察御史,分管两淮盐务,一直至今。”
钟泽元默然半晌,忽然笑了,“有意思。”
秦理并伺候的内侍等人不知他是何意,都是一脑门子的雾水。
却不知钟泽元看透了太上皇的目的--这是君臣两人唱的双簧呢!
明面上是被贬,实则暗派心腹到底下州县摸查情况,好好摸明白了两淮盐政实情,或许是原本太上皇想要对盐政下手,不想身子骨儿不如往日退了位。
可临退位前还不忘把林海插到盐务上,攥紧了私库的钱袋子--姜还是老的辣啊!
钟泽元嗤笑,“有黄盖这个老将在,可够皇叔头疼的了。”他乐得见启祥帝束手束脚,自然好笑。
船上众人更是摸不着头脑--怎么黄盖还出来了呢?恰在这时,门外一人笑眯眯的声气问道:“皇子爷起来了没有?”
秦理忙向钟泽元示意--这是太上皇派了来跟着南下伺候钟泽元起居的老内侍,司礼监提督高平。
钟泽元冷冷一笑,伺候起居?安插眼线还差不多,没听说伺候起居要用个“内廷宰相”的!
“叫他进来。”钟泽元在榻上坐了,摆手叫进。
高平长得细细瘦瘦、伶伶仃仃的一个人,年纪得有五六十了,一笑起来满脸褶子。当然,能见着这位提督笑的,也就是宫里那么几个主子了,皇后还不见得能有这个面子呢!
“皇子爷,给您请安了。”高平乐呵呵的先跪下磕了个头。
钟泽元是太上皇躬亲抚养,别的人高平敢得罪,这位脾气喜怒不定的爷他可不敢--一句话不对,这主儿可是真敢叫人上鞭子抽的。抽坏了也没人能给他撑腰,太上皇可不会为了个奴才把自己嫡长孙怎么样。
等钟泽元叫起,高平哈着腰递上一张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封来,“太上皇密旨。”
钟泽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接,就拿手指头在扶手上一下一下地敲,“外头扬州的官儿都跪了半日,这便要出去接见赐宴--有密旨你这个时候才告诉爷?”
“太上皇吩咐请皇子爷到了扬州再看。”高平赶紧解释,“不然奴婢哪儿敢耽搁呢。”
“罢了。”钟泽元这才令秦理接了递过来,挑起火漆,抖开信纸一瞧,却是笑了,“成了,知道了。你下去就是。”
高平如获大赦,紧着磕了个头,匆匆出去了。
钟泽元把密旨一丢,吩咐秦理,“宴开后,瞅个机会,令林海过来见我。莫让旁人知晓。”
第 6 章 进荣府·第五啪
且说那日林如海小心翼翼叫内侍带着私下里见了钟泽元,钟泽元取了密旨与他看了。
上头写的却是令林如海将差事回禀与钟泽元,另有一份明旨,赐林如海为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兼巡盐御史。
林如海小心之心松快下来,长出一口气,忙面北谢过太上皇恩典。
钟泽元含笑道:“如海乃麟德十九年进士及第的探花郎,原因无妄之灾才遭左迁。如今重回高位,也是实至名归。倒是我占先,先道一声恭贺。”
林如海忙笑着拱手,“皇子爷谬赞。”
两人之后相谈正事,钟泽元不过略问几句,都在林如海早预备的范畴内,答的小心,并无错处--钟泽元也不是真心苛责,明知林如海是太上皇的心腹,不过随意问两句应付。
问罢正事儿,林如海才算是悄悄出了口气,暗自叹这位爷年纪轻轻威势惊人,往往一双眼睛看过来,不等说甚么,眼神儿先吓得人干咽口水。
“两淮盐政上的税银,”钟泽元顿了一下,笑道,“皇祖父的意思便是叫你尽快接手,这次我在扬州停驻半月,届时回京,税银便一并叫人押运。”
林如海忙躬身回道:“是,臣必定尽心竭力。”
钟泽元也察觉他小心,有意松快些,便笑道:“适才来的路上,闻听如海家中有一女孩儿,请了位老师在家,四书五经无一不通,倒是叫人惊叹了。”
这是高平递来的条子上写的小消息。
林如海却全无轻松,他悚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