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宝儿没睡,她听说哥哥怒气冲冲的走了,便猜到他要进宫,那怕以他的身份还面不了圣,但有外祖父在,也是能见着的。
她庆幸是在回鹿鸣山庄的路上,而不是去的路上。
否则定会惊到母亲。
以母亲那个性子,恐怕能抱着她哭三天三夜。
与时同时,她遇害的信传到了孙氏耳里,孙氏吓得心惊肉跳,急忙差了春嬷嬷前来。
还让春嬷嬷暂留在鹿鸣山庄,等她身体好了,再回长房也不迟。
跟春嬷嬷前脚搭着后脚的,还有王妃。
“是母妃不好,没有把人手安排够,但你放心,此事绝不会算了,你父王和睿儿已经进宫了,今晚一定会给你交待。”
周宝儿心想,能有什么交待,除非抓到跑掉的暗子,并让他们指证长公主,又或者安乐郡主,否则的话,长公主随时能安排人顶锅。
很显然,因为事发突然,周睿猝不及防,短时间内是很难抓到凶手的。
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长公主和安乐郡主最多就是被斥责。
至少目前来看,结果就是这样。
“宝儿知道了,母妃别难过,宝儿伤的不重。”
王妃偏过头抹眼泪:“都吐血了,还说自己伤得不重,母妃好后悔,早知道就该陪着你回门,再陪着你回来,有我在,我看谁敢放肆。”
周宝儿心想,恐怕您在也不管用,搞不好还多伤一个。
“那母妃这几天陪陪宝儿好不好?”
王妃点头说好,还说自己就是想来陪她几天的。
御书房外。
李云恒带着周显前脚刚到,周睿后脚就来了。
隆公公搭着抚尘,低言道:“诸位请稍等,皇上正在接见长公主和安乐郡主,西郊遇刺一事,皇上已经知道了。”
周睿面无表情的垂下眼帘。
李云恒和周显对视了一眼,沉住气道:“还请隆公公告之,长公主为何要杀宝儿?”
隆公公叹气:“并非长公主和安乐郡主要跟睿世子妃过不去,是公主府护院郭统领心仪安乐郡主多年,见安乐郡主郁郁寡欢,便私下做主带着暗卫动的手,如今郭统领留下遗书,已畏罪自杀了。”
李云恒双眼一眯,果然不出他所料。
“也就是说,死无对证了?”
隆公公不敢带任情绪,转移话题道:“这真是孽缘,平日里皇上和太后只知安乐郡主和睿世子姐弟情深,那知……唉!”
“睿世子妃可还好?”
周睿目光幽幽:“牢公公挂念,内子命大还有一口气在。”
隆公公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李云恒和周睿,便眸色暗沉的站在原地。
就在周显捏着拳愤愤难平时,李云恒压了压他的肩,对周睿道:“你伤势如何?”
周睿:“还未痊愈,行走稍有不便。”
李云恒点头,也不再说话。
约莫两刻钟,御书房里出来个小太监,隆公公便请他们三人入内。
跨过金坎,就见长公主和安乐跪在地上十分委屈。
周帝脸色阴晴不定,龙案上摆了一封血书。
见周睿进来,安乐泫然欲泣的捂住脸,仿佛没脸见周睿似的。
长公主便道:“睿儿来了,此事是姑母对不起你,也是姑母驭下无方,差点就害了你的世子妃,姑母甘愿受罚,已向皇上说明原由,从今日起,姑母便带安乐前往国清寺,虔诚诵经三个月以慰亡魂。”
消息传到周宝儿这,周宝儿冷笑了。
九条人命,她一句虔诚诵经以慰亡魂就算了?
真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休想!
她一定要替芝兰讨公道。
“把小桌板和文房四宝拿来。”
当晚,李云恒收到周宝儿的信。
“要长公主名下所有的产业信息,宝儿是要自己动手?”
常贵一点都不惊讶。
“四小姐是个极有主意的人,老爷要助四小姐一臂之力吗?”
李云恒拿着信来回走了四圈。
“长公主认错,甘愿入国清寺吃斋念佛三个月,表面上来说,算是认罚了,但宝儿要对付长公主,怕是她想替芝兰讨公道。”
常贵肃然:“四小姐对下人爱护有佳,若不是王府护卫训练有素,四小姐这次,恐怕已遭毒手,这个认罚,别说四小姐不服,老奴也不服。”
李云恒笑:“不服又如何,皇家贵胄命比天娇,你去打听好,从今天开始便留在宝儿身边。”
从长公主财务下手,这些事他不方便做,但宝儿确实可以,毕竟她才是苦主,就算闹到周帝面前,周帝也无话可说。
第二天常贵过来,带着纸墨未干的帐薄。
周宝儿仔细看着。
长公主周蕴,名下有三百亩良田位处南郊,东西两外还有六个庄子,四个作坊,分别为织布、染布、纸坊、油坊。
平安城内,与多宝阁齐名的金贵阁也长公主一手创办,除此还有日进金斗的食为鲜。
常贵怕她漏掉最重要的一页:“四小姐,这些产业都是驸马在打理,真正捏在长公主手里的,是盐运。”
周宝儿骇然:“盐运不是有盐运司吗?”
常贵轻哼:“全国各地确实是有盐运司,但长公主卖的可不是官盐。”
“私盐?”
常贵默然。
周宝儿很吃惊,据她所知,大周对盐的管控非常严,又很昂贵,所以导致贩卖私盐的抓之不断,杀之不绝。
但那些都是想赚快钱,并铤而走险的小商小贬,像家境富裕的高门大户,谁敢碰私盐?那怕它确实很赚,但也没有小命重要。
“没人敢告发?”
常贵摇头,讳莫如深:“怎么可能没人告发。”
“原来是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这样,每年都会有人参长公主贬卖私盐,皇上也因此大怒过,但长公主哭着说,这是先皇让她做的,并且还把帐薄拿给皇上看,皇上见数额不多,便次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久而久之便再无人参长公主,她运来的私盐,就成了平安城半个官盐。”
周宝儿惊蜇:“是先皇让她做的?这话怎么说?”
太白楼里,沈从明闷闷的喝了杯酒。
“宝儿妹妹如何,伤得重还是不重?”
周显心情极差,一口也把杯中酒饮尽。
“不算太重,好生静养半个月便能好。”
“我当时亲耳听到,说是安乐郡主派的人,怎么忽然就变成是爱慕安乐郡主的郭统领?”
“你何必还明知故问。”
沈从明咬牙:“皇上对长公主一脉真的是太放纵了,如此蹩脚的借口,皇上也信吗?”
周显失意,发出一阵苦笑:“我以前听我伯祖母说,这人心分两半,左右皆不同,更何况人心?只要她一天荣宠不衰,就一天没人能动,这口气是咽不下也要咽。”
“你咽得,那周睿也咽得?”沈从明眼如铜铃。
默默想,宝儿可是周睿的妻,他身为丈夫,难道就任由长公主以及安乐去谋害?
一次不成,肯定还会有二次,岂会这么容易就罢手?
周显不言,连喝三杯后:“应该是不能咽,但眼下只能从长计议。”
“他是这样亲口对你说的吗?”
周显点头。
沈从明这才好过了一些:“我就不信没有办法扳倒她们,据我所知,长公主二十年前就在贩卖私盐,皇上一直不闻不问,公理所在?”
周显捏拳:“那是先皇允下的承诺,只要私盐不出平安城,就谁也参不了她。”
“所以这平安城就是皇家的天吗?”沈从明讥讽,站了起来:“我就不信她这些年一直遵纪守法,你等着,我一定会想办法帮宝儿妹妹讨个公道。”
说完,沈从明也不管周显拒不拒绝,转身就出了太白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