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睿看了眼没喝完的药,从袖子里拿出一包糖津梅。
“娘子可是嫌药太苦?”
周宝儿撇嘴实话实说:“不但苦还腥,喝完特别恶心。”
周睿无奈,就是怕她不好好喝药,才特地过来看看的,果不其然她没喝完。
让人再去端药,硬是盯着她喝完,才捏了颗梅子塞她嘴里。
“这样是不是好些?”
含着糖津梅她想哭:“我还要喝多久的药啊?”
周睿心疼的哭笑不得:“这才刚开始喝就受不了?”
“肯定受不了啊,我那药是真苦真腥,不信你自己尝尝。”周宝儿委屈,不是她矫情,是墨定给的药真难喝,她怀疑里面加虫子了,比如……水蛭。
周睿咳了两声,当着她的面用手指沾了沾药底,尝过后一脸苦笑:“确实委屈娘子了,为夫让人去寻新鲜瓜果来,给娘子解苦好不好?”
“有新鲜瓜果?好啊,我记得这个季节有野生覆盆子吧,那个很好吃。”
周睿想了一下:“可是那种小小的,红红的野果?”
周宝儿点头如捣蒜,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总在山里摘野果吃,正值阳春三月,那有什么新鲜瓜果,无非就是窖藏的橙子柚子秋梨苹果罢了。
她不太想吃。
周睿宠溺,回头便让人去山上摘取,眼角余光扫了下她床上散落的帐薄。
“这些东西等好了再看不行?”
周宝儿赶紧若无其事的收了收,心想可不能给他看到,万一他们姑侄情深,岂不是给自己招灾。
“那你伤还没好,就天天往外跑,更何况我这点小伤。”
周睿想她跟他能比吗?他是男子,又常年习武,身体素质自然比女子强,算了,知道她年幼,性子又活跳,那就随她看吧,想必看累了也不会再勉强。
“娘子想出去走走吗?”
周宝儿诧异:“可以吗?”
“为夫抱着你可以。”
这提议让人脸红心跳,但想想外面的新鲜空气,还有青山绿水,她确实想晒晒太阳。
见她微有害羞又眼露灵光,便知她是想的。
周睿伸手,把她抱在怀里,慢悠悠的出了鹿鸣山庄。
周宝儿也不问去哪,乖乖窝他胸前,贪婪的看山,看天,享受春天的阳光。
就好像昨天的凶险从未发生,他和她就是闲云和野鹤,漫步在春风里看云卷云舒。
直到周睿抱着她绕过野塘,又翻过好几座山,她才忍不住问。
“我们去哪?”
感觉离鹿鸣山庄已经很远了。
周睿也是佩服她,竟然能忍到现在才问,不知是信他,还是真沉稳。
“就快到了。”
说话间,周睿抱着她从小路上山,直到登顶,周宝儿才看到山凹里,有一片整整齐齐的墓地。
她心头一惊,要不是知道周睿不会害她,她还以为他要杀她埋尸。
就在这时,周睿把头靠了过来,用额头蹭了她一下。
“别怕,下面是你们周家的封坟地,我昨天和你哥哥商量过,送芝兰回济宁安葬,周家族里恐怕不会答应,但可以把她葬在这里。”
“这是你父亲选的地方,葬的都是周家忠仆,以及这些年随他南征北战,死在异乡的同袍,把芝兰放在这最合适不过,右边那个新坟就是芝兰了。”
周宝儿心头一颤,忽然暗暗自责,是她不懂事了,说什么要把芝兰葬在周家祖坟边上,这对制度严明,又十分看重规矩的高门大户,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更何况周家祖坟还在济宁,真正实施起来,她那里舍得让芝兰去济宁啊?
“对不起,差点就让你难做了。”
周睿惊讶:“为夫还在自责答应你的事没办到,你这一声对不起,让为夫无地自容。”
周宝儿摇头:“你不要自责,是我考虑不周,当时没想太多,只想让芝兰有个好的安身处,而不是随意埋葬,成为孤魂野鬼,我也不知道家里有这个地方,我只以为周家忠仆,就是埋在周家祖坟周边的。”
所以说,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做起来才知道有多少能与不能。
是她草率随性了。
周睿蹭了一下她的脸:“你回周家不久,还没参加过清明祭祖,不知道很正常,若芝兰还活着,一定很愿意来这。”
周宝儿深吸了口气:“能下去看看她吗?”
周睿不让:“你身体还未好,等清明时再去吧。”
周宝儿默然,知道他是担心自己阳气低,以及那些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事,便不吵不闹的眨了眨眼。
呆呆看着山下的新坟,又默默在想,既然这是父亲选的地方,又葬的全是周家忠仆,那芝兰应该不会孤单,万一有老鬼欺负她,还会有周家的忠仆替她撑腰。
生是大事,死也是大事,那怕她不是古人,也知道这个道理,要不然历代皇帝怎么会在一上位后,就立马安排人修建皇陵,准备后事呢。
“谢谢你。”
周睿又拿头蹭了蹭她,动作十分亲呢和小心。
周宝儿知道,如果不是抱着自己双手没空,以他的性格,定会用头摸她的头,可比起用手轻抚,她更喜欢这样耳鬓厮磨。
不是她要暧昧,而是这样的肢体语言更暖更安心。
情景所至,她忽然也想到自己的身后事,脱口便问:“我将来死后,会被送到济宁安葬吗?”
周睿腰一直:“你这说的是什么傻话?你死后进的是亲王陵。”
“……”周宝儿干咳,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亲王陵是在北边的燕皇山吗?”
“对,今年清明祭祖时,你肯定要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芝兰离我好远。”
周睿见时间差不多,抱着她就往回走。
“到那时如果你想,为夫可以帮芝兰迁到燕皇山,这样就离你近了。”
周宝儿安心,也相信他可以做到:“父亲选了一个这样的地方,那仁亲王府是不是也有这种地方?”
周睿嗯了一声:“清明时再带你去。”
被他这么一说,她到是期待清明了,虽然那是个伤心的日子,可又怎么能不缅怀。
这个世上,有些人活着如同死人,可有些人死了,却好像还活着。
就像芝兰,会一直活在她心里。
“谢谢你,真的。”
他的心真的很细,细到不动声色,就猜出她心中所想,比起那些光说不练,舌灿莲花的人,他其实很务实,属于行动派,并可以托付的良人。
周睿佯装不悦:“你我之间非要说谢吗?”
“可除了说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傻子,你我是夫妻,未来生要同衾死同穴,说谢岂不是生份。”
周宝儿愣神,生同衾死同穴么,自以为把他看成上司,相敬如宾就好,可实际上,她的想法还是肤浅了。
就在这时,周睿像攻心般问:“娘子不想问有关安乐的事吗?”
神游太虚的周宝儿回魂,他这是要跟自己交心吗。
“那你会说吗?”
“你问,夫君自然就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