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夫人膝盖发软,慢慢从床头滑跪下来。
“……我也没想到,娘,许氏废物得提不起来,全副本事只有一个哭字,可撞对了时候,她这一件本事就闹得几家灰头土脸,我只是想叫她老实下来。可想来想去,实在没有办法,我就想先拿住他家一个错——”
“你就把主意打到了你弟弟头上。”张老夫人冷冰冰地道,“你知道我疼他,谁得罪了他,我都护着他,你就设计叫他和许家的小子起冲突,借你亲娘的手替你做这脏事,你当家作主,多大的本事,谁都叫你耍得团团转!”
萧夫人复又抽泣起来:“娘,我没有,我真的没想到令哥儿会伤得这么重,他惯常和别人胡闹,都是他占上风。他是我亲弟弟,我疼他还来不及,就算一时错了主意,又怎么可能想害他呢?”
“我信你没想。”张老夫人淡淡道,不等萧夫人松一口气,她声色立刻俱厉起来,“但你真的疼他,连万分之一受伤的风险都不应该叫他冒!许家那丫头都明白的事,你做亲姐姐的,难道还要我这么当面告诉你?!”
萧夫人先惊得胆颤,旋即又发愣:“许家?许融?她知道什么?”
“什么都知道。”张老夫人冷道,“你选的儿媳,你不知道她是什么脾性?就敢这么大模大样地把人家全家都欺倒,亏得她比她那个娘明白太多,不然都撕罗开了,莫说你,连我这张脸面都保不住。”
“她怎么会知道?”萧夫人莫名不已,一时把自己身上的事都忘了,“那罗二难道是她挑唆的——”
“是罗家的长辈先找到了许家去。”张老夫人没好气道,“令哥儿性子急,在大街上抓了罗二,家里长辈知道了自然着急,和我们家搭不上话,就求到许家去了。许家太太活得像做梦,什么也没看出来,许丫头觉出来了。”
萧夫人没想到不但漏到了母亲耳里,连许家也知道了,心乱如麻起来:“——娘,那然后呢?”
“然后我把他们都打发了,许丫头有数得很,我做主把你换的糊涂亲事退了,她再没多说什么。那个罗家老爷,我叫他管好儿子,别在外面胡言乱语。”张老夫人说着,恨恨瞪了女儿一眼,“这么大的人了,儿媳都快进门了,还要我替你收拾这些首尾。”
张老夫人自觉操碎了一颗心,萧夫人却不领情,焦急地叫起来:“娘,怎么能退呢?”
张老夫人气得虎了脸:“怎么?”
萧夫人想说什么,快冲口而出时又顿住,皱着眉头想了半刻,不死心地转而道:“许融那个丫头我知道,比她娘强不了多少,我看她不一定就觉出来什么,娘恐怕是会错了意,既然没有摊开来说——”
“你还想要怎么说!”张老夫人手里要有拐杖,就直接敲过去了,“必得别人把耳光扇到你脸上,扇得人人都看得见,你才肯服这个软不成?你一辈子吃亏就吃在太要强上,到如今还改不了,我也管不动你了,只这一回你得听我的,明天就去许家,告诉许夫人婚事作废。原就是你和伦儿理亏,太把人家欺负死了,结下死仇,你是绝了自己的路!”
萧夫人急道:“娘,真的不能退,退了伦儿怎么办呢。”
提到外孙,张老夫人口气缓了缓:“伦哥儿还小,性子未定,错一回也就错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喜欢常家丫头,就叫他跟常家丫头定了也罢,若强扭着跟许丫头成了,像你跟女婿一样,天长日久地不对付,倒不好。”
“不是,娘……”萧夫人半瘫半坐在地上,眼泪直流下来,“我不是存心欺人,我真的是没办法,伦儿他……”
她退无可退,吐出一句话来,张老夫人心中大震,头脑一晕,险些栽倒。
萧夫人忙膝行着过来:“娘,娘,你怎么了?”
张老夫人坐在椅中,无力地推了她一把:“你别叫我,你,你们——”
她从心底里叹出一声来:“糊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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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兴侯府里张老夫人在教女,另一边的吉安侯府里,许夫人则在教子。
“章儿,你从今以后就老实呆在府里,没有娘的允准,哪也不许去了。”许夫人看上去十分严厉,“要是叫我知道你私自出门,我就,就——”
她卡壳说不下去,忙低头琢磨起到底什么惩罚好。
刚回来的许融闲闲落座,道:“打断他的腿。”
许夫人骇了一跳:“那怎么行呢!”
“就是,就是。”许华章跪在地上迭声嚷嚷,“姐姐,你如今怎么这样凶了。”
他刚吃了饭,洗了澡,换了新衣裳,这会儿看着干净精神多了,他和许融的相貌不同,大约更像过世的许侯爷,细眉细眼的,每个小表情都往外抖落着机灵劲。
许融扫他一眼,不知是年纪小恢复得快还是怎么,就这精神状态,怎么也不像蹲了半个月大牢才放出来的。
她没接话,许华章自己又说起来:“姐姐,你放心,我保准不叫那个萧信娶你,他敢来,我有的是办法弄死他。”
许融挑挑眉,觉得他很应该被关回牢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