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不可收拾。
思汝掏出纸巾递给她,轻轻拍着她后背,无声地听她宣泄难过。待她慢慢冷静下来,哭泣声变小,思汝才缓缓开口。
“生命就是这样,两手空空地来,孑然一身地走,无常又平常,”她认真地看着杨安琪,“所以在世的我们,更要学会体验这个过程,有遗憾不是坏事,难过也没有错,不能说再见很正常,人生百态,我们都要好好体验一遍。”
纸巾用完了,思汝只能用手轻轻擦掉杨安琪脸上的泪痕,“没关系的,哭出来,大声哭,哭过了,就把想念放心里,继续好好地体验人生那些……不知道还有多少才算完的酸甜苦辣。”
杨安琪泪眼模糊,一个劲地点头,思汝不由得抱了抱她,轻轻跟她说句加油。
忽然雨又细细微微下起来,两人赶忙收拾心情下楼。
电梯里杨安琪已平静下来,感激地看了又看思汝,见着她淡定又温柔的侧脸,不禁开口,问道:“季总……当年,您哥哥嫂嫂去世,公司一团乱的时候,您也是这么坚强的吗?”
思汝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也难过了好一阵。”
杨安琪又问:“那……是怎么走出来的呢?
思汝淡淡一笑,含糊其辞,“总要往前走的。”
……
那年,她其实根本没有时间让自己难过。
意外来得太突然,飞机失事,抢救无效,要处理的事情太多,除了在医院听医生说certified那瞬间崩溃了以外,大半月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那时正值她毕业答辩,同一时间,她在两座城市奔波,办理死亡手续,发讣告,办丧礼,选墓地,落葬……那会儿身边的有心人都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她却一一回绝他们的好意,这些事怎么能假手于人。
但她到底不是全能的,也多亏沈诺一直在她身后默默地相助。
悼念仪式举办那天,也是下着淅淅沥沥的细雨,一点一滴都像落进人心里一样。
每一位前来吊唁的亲友经过她身边,都会跟她说一声“节哀”,尽管她看上去并没有太悲伤的模样,与彼时还年幼大哭不停的季洲季沁相比,她的悲伤太平静,就只是站在那儿,礼貌答谢各位来宾。
甚至在悼念仪式结束,季洲季沁哭累了,闹着不肯跟佣人张妈先回家,她还朝两个小孩发了一顿脾气。
“不回家,以后就都不要回了!”就是这一天开始,那个会带他们吃喝玩乐的思汝姑姑不在了,变成了只晓得发脾气教训人的长辈。
她领他们去坐车,赌气的季沁不让她牵手,一个人抱手,气呼呼走在前头,外头下着雨,思汝举伞跟在她身后,而季洲虽然让她牵手,却也三步两回头。
一直到车子面前,思汝严声吩咐他们上车坐好,跟张妈先回家,思汝替他们系上安全带,准备回去收尾时,听见季洲叫她一声“姑姑”。
思汝回头,“怎么了?”
季洲声音越来越小,“爸爸妈妈……以后都不跟我们回家了吗?”
雨声打在伞面,凄凄清清,放大了把思汝的沉默。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有时比任何回答都更掷地有声。
他们两兄妹生于同一年的年头与年尾,情绪有时就像双生儿一样同频同率,只不过妹妹季沁外向聪明,哥哥季洲则内向敏感。在思汝长久的沉默之后,先哭的是季沁,然后季洲也抽泣起来。
不同于在灵堂时受悲伤气氛影响所致,这会儿两人的哭泣,像是真真切切明白了什么是分别,什么是永远回不来,悲恸而响彻。
思汝无法再待下去,哑声让张妈好好照顾他们,关上车门一个人回到灵堂。
她在阶梯不知道坐了多久,一直到替她送各位宾客去素菜馆就餐的沈诺回到她身边。
“刚刚就在这里,小洲小沁不肯跟张妈走,我忍不住凶了他们两句。后来送他们上车,他们问我,是不是爸爸妈妈以后都不回家了……”思汝眼睫微微颤动,不敢看向沈诺,“从小到大,大家都夸我聪明,我记性好,只要我看过的,听过的,我都能完完整整地还原出来。”
沈诺痴痴看她,眼里无不是心疼。
思汝缓缓抬眼,“可这有什么用,我去哪里还原一个爸爸妈妈还给他们……怎么办啊,我去哪里还原他们的爸爸妈妈啊……”
到此时此刻,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在最亲昵最信任的人面前,痛哭得像个小孩,嚎啕着对不起小洲小沁。
沈诺将她拥在怀里,不敢用力,像怀拥一件珍贵宝物,感同身受她沉重的悲伤与无奈。
那段“生命就是如此,无常又平常,没关系,大声哭,哭过后就把想念放心里”的话,就是他曾经对她的安慰,他说,“只要想念在,人就在。”
后来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单膝跪在她跟前,最初的打算,他本会在她毕业典礼那天与她求婚。
但那会儿他说,他想提前,陪伴她走过她的逆境,分担她的悲伤与痛苦。
“我沈诺,今后愿意陪季思汝走过余生,无论健康疾病,贫穷富贵,快乐悲伤,不离不弃,终生不渝。”他的誓言,一词一句,哪怕是一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