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则是眼下。
算来不过数年,我心境已是截然不同。
其实上天是极垂怜我的。
朝花礼之后,我说我想要再见到伏清,果真就再见到了。再到后来成了药引,我说我想要留在伏清身边,果真就又留了下来。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不知足?
我一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也明白贪心不足,只会适得其反的这个道理。
所以我已知足。
离开前,我在伏清身侧坐了下来,抬起手,指尖划过他的脸,喃喃自语道:“之前在干桑……阿笙问我,什么时候对你动了心,我没答出来。”
“现在想来,我其实能说出许多。”
“也许是从琳琅天阙上,你转头看我的那一眼起。也许,是在杏花天。你喝醉了,撑着脸望我,我险些亲上你的那回。或者是在清都台,我摘下一朵花送给你的时候……你那样看我,眼里像是落着天上的晨星。”
“又或者,早在我还未成仙的时候,看着你从雪中向我走来的那刻起,我就已经动了心。”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不该对我如此冷漠,也不忍心对我如此冷漠。”
“也许,是我从前做了许多错事,害得你心灰意冷,这才再也不愿搭理我。”
“只是即便亏欠你再多,到了此刻,我也已决定用命抵还。所以,卿卿,醒来之后,就别再生我的气了。”
说到最后,我竟是有些哽咽,这才恍然发觉,不知从何时起,我已是泪流满面。
伸手想拭去水痕,泪水却是不受控制地越流越多,擦到后面,竟有几滴落在伏清眼尾。
乍看去,就好像他在梦里,梦见我要死了,于是也难过地落了泪。
伏清应当是不会为我哭的。
只是……
“只是,我是真的喜欢你。”
所以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你,我才会如此想哭罢。
我垂下眼,指腹拂过落在伏清眼边的那滴泪,又在上方看他许久,才落下个浅尝辄止的吻。
随后我狠下心,再不留恋,起身欲走,脚步却难以移动半分。
回头看去,竟是伏清紧攥住我的手。
我神色怔然。
伏清眉头紧锁,应是做了场恶梦,睡得很不安稳。眼下那抹阴影随着烛火摇曳,不安地跳动着。
他原来只是下意识地抓住了我,力道极大,像是害怕失去些什么。
那张清丽面容上素来都是寒意凝霜,此时竟是隐隐露出祈求之色:“你……不要走……”
我登时就心软了。
手指动了动,想回握住他的手。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要以为这是我这十年来,做过最美的梦了。
“辛……儿……”
他下一句话,将我从美梦中浇了个清醒。
我顶着满目情意,心里却是遍地疮痍。
这十年来我苦心经营的梦中楼阁,在此时轰然坍塌了下来。我想,我应当是这世间最大的笑话了。
若我不是一截木头,那此时我应当会心痛难抑,痛不欲生。可惜我只是一截木头,而木头是不会痛的,所以我连心痛的资格都一并被收去了。
想着,便欲自嘲一笑,但我的脸好像已不是我的脸,怎么也笑不出来。想再大哭一场,却觉得泪已在刚才就流干了。
所以我什么都没做,像伏清以前掰开我手的时候那样,缓慢又坚决地,一一将他的手指掰开。
我低声道:“我本害怕我走后,你会难过。你知道,我一向不忍心对你说些难听的话,也不愿看你难过,因为我舍不得。”
“幸好,你现在仍不喜欢我……所以我这最后一点的担心,也是多余。”
第32章 一萼红·其四
69.
再次站在阆风宫前,我竟觉得恍若隔世。
忽然,有个花童神色匆匆,埋着头自我身侧走过,卷起阵阵馥郁花香。我驻足看去,却只来得及捉住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原来一晃眼……已是快十年过去了。
朝花礼十年一度,再过数日,琳琅天阙便要再度举办朝花礼了。
不过我已无缘再看。
十年前,我飞升成仙,载入仙籍。可惜我没什么本事,只能当个再寻常不过的花童。
十年后,我攀上了伏清这根高枝,狗仗人势,走至路上,别人都要尊称我一句齐光仙君。
仙君?好生风光的称呼。怎料我仍是没什么本事,这么多年过去,只知插科打诨、睁着眼混日子,到了如今,才恍然发觉,我竟是连半分长进都没有。
伏清不喜欢我,也是理所当然。
我叹口气,向前走去。还未等踏入阆风,眼前忽地一晃,只瞧见个泛着寒光的枪尖拦在我眼前。
原来是那门前守卫。
他平视前方,并未看我。语气沉如死水,无波无澜:“齐光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