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道谢,恳请我留宿一晚。

    廊檐下的青铜灯映照出黑暗中的飞雪,撕棉扯絮的雪花不断纷落,像是要埋葬整个世界一般声势浩大。

    我犹豫了一下,想到缘一,还是选择了拒绝。

    “我还是回……”

    咚。

    那不是敲门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地板上,骨碌碌地发出一声闷响。

    我背后的汗毛在那一刹那直直竖起。

    “快走——!”我一把掀开竹帘,不顾二人惊异的神色,厉声喝道:“现在就从后门离开!”

    冰冷刺骨的风呼啸而来,廊檐下的青铜灯疯狂摇晃起来,叮叮咚咚的声音在明灭的光影中连成一片。

    侍女的尖叫断在喉咙口,那只鬼的速度极快,四肢着地,如壁虎一般快速爬行,眨眼就来到了内室的主卧。

    长野信次郎抱着瑟瑟发抖的美津子,踉踉跄跄往后门跑去。

    我抽出短刀,滚烫的鲜血忽然爆射而出,全部溅到了我前面的竹帘上,睁着双眼的仆役被那只鬼往后一抓,尸首像破布袋子一样飞出去,砸落到中庭的碎石地上。

    “美津子——!”慌张的喊声传来,我一转头,美津子跌倒在地上,手腕被碎石划出了几道鲜红的血痕。

    在这世上,有一部分人是稀血体质。

    对于鬼来说,稀血体质的人类是罕见的补品,吃一人相当于吃百人。没有鬼能拒绝稀血体质的人散发出来的香味。

    那只鬼发出一声令人血液倒流的可怕嚎叫,遽然朝美津子扑了过去!

    ……赶不上。

    我无法奔跑。我的腿落下了终身的残疾,再也不能行动自如。

    ……来不及了。

    睁大的视野中,一个身影忽然挡到美津子身前。

    长野信次郎,那个男人脸色惨白,仿佛已经在那一刻死去,但他护在美津子身前的动作纹丝不动。

    我急剧地喘了一口气,好像忽然无法呼吸。

    只有一个办法。

    我知道的,只有一个办法。

    对于鬼来说,只有一个名字,是比食人肉噬人血,更加可怕更加不可违逆的本能。

    “……无惨!!!”

    我声嘶力竭,无法呼吸。

    “鬼舞辻无惨!!!”

    禁忌的名字被呼喊出来的瞬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那只鬼忽然冻住。

    雪依然在下,纷纷茫茫,从黑暗的尽头飘落。

    咯吱——

    那只鬼扭过头。

    毛细血管爆裂,可怖的裂纹像蛛网一般在瞳孔细长的眼珠里扩散。

    咕噜咕噜疯狂转动的眼球,在映出我的身影之后忽然凝住。

    时间静止,在那短短的一瞬,注视着我的猩红眼目好像忽然变成了别人的视线。

    旋即,凝固的眼球再次震动起来,那只鬼的头颅青筋暴鼓。它发出含糊不清的哀嚎,极快的语速仿佛在和颅内的某个声音讨饶,左右闪动的眼球满是惊惧。

    “不不不不……无惨大人……我没有……不不不不……”

    它蜷起身体,捂着脑袋发出刺耳的嘶鸣。

    那只鬼抽搐着,好像体内的细胞在暴动,在将它从内部挖空,吞吃一切可吞吃的血肉和筋骨。

    我以为它会像上次的那只鬼那样爆裂开来,碎成血沫和碎肉。

    但它没有。

    宛若遭受寄生一般的剧烈抽搐过后,那只鬼捂着鲜血淋漓的脸,忽然抬头朝我看来。

    我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瞬,空气被撕裂,那只鬼几乎是眨眼就来到了我面前。我甚至来不及挥刀,在最后一刻险之又险地避开他朝我抓来的手,猛地往旁边就地一滚。

    雪粒簌簌而落,我飞快地爬起来,那只鬼毫不犹豫地再次朝我袭来。

    我来不及躲避,一刀刺进它的眼珠,尖利的刀刃噗嗤一声没入眼眶,那只鬼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没有痛觉也没有自我的意识,一下子将我从地上提了起来。

    鲜红的血从眼眶里汩汩流出,我拔出刀,再次对着它手腕上的经脉割了下去。

    我重获自由,骤然落回地面。但只是眨眼间,那只鬼就反应了过来,被我割开的伤口重新愈合如初。

    廊檐下的灯火显得那般遥远,在黑暗中如深海的微光闪烁不定。

    冰冷的雪地洒着斑斑血迹,我踉跄一步,腿骨传来钻心的剧痛,再次跌进雪里。

    那只鬼的动作好像忽然顿了顿,但这短暂的停顿仿若错觉,我睁大眼睛,扑面而来的罡风割得我脸颊生疼。

    耀眼的刀光像流火,骤然从黑暗中闪现。

    我没有看清楚缘一起手的动作,也没有看到他抵达的瞬间。

    只是呼吸错落的一刹那,日轮刀的轨迹分开空气,同时也分开了那只鬼的头颅和身躯。

    干净利落的一刀,那只鬼的身躯保持着前倾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