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一时心痛,也口不择言狠心道:“我不听他的又如何,等你有本事了,让我听你的话吧!”
亦真说完便扭头离去,没想到这成了两人分别前说的最后的话。
周殷南是个废物,本来家世尚可,可周老爷大肆受贿,被查处获罪,全家给贬到湘洲去了。这次之后,亦真连家都没来得及回,便匆匆和他们一家离开金陵,她是到了湘洲收了攸宁的信才知道,俞宸冒着大雪在渡口等了她一天也没见到一面,回去病的更重了,到了年底差点好不过来,亦真看的万分心痛,可她实是身不由己。
后攸宁信里又说,俞宸再不让自己在他面前提她,也不许自己把他的事告诉她,亦真才知原来俞宸对她如此怨恨了。
可她又有什么法子,如今远隔千里,还不知这辈子能不能活着回金陵了,她痛哭一场,又想或许生分了也好,人的缘分总是有数的,或许他们姐弟缘分就此就应是尽了。
可后来她到了湘洲,路上又碰到了当年那老道士,老道士与她说,她如今正是流年不利,她灵机一动想了个法子。
周家人是图她攀附冯家,才无论如何要娶她,可其实她做不做周殷南的实际妻子并不重要。
如今她已和周殷南定亲,便已经让他们攀附上了。
周家人盼着周殷南考取功名重回金陵,这种大事自也看运气,冯亦真便让那老道士去周母面前说她走背运,和周殷南犯冲,会妨碍周殷南。
周母自不肯放她走,冯亦真便说自己愿意去道观带发修行,于是冯亦真便去了紫金观,一住就是五年。
可如今,冯亦真坐在床边边回忆起往事更是迷惘。
自俞宸来冯家,她知他性子别扭,怜他孤苦无依,珍重往日情分,事无巨细的照看他,一饮一食,无不关心,衣食住行,莫不在意。
自己也有亲弟攸宁,却时时怕偏心了攸宁去让俞宸心里难过,虽生活上还是劳力照顾小弟攸宁更多,却对他比攸宁还上心。
付出这么多年的真心,她也没图过将来他们对她有什么回报,可就算不回报她,也不能这么对她吧!
她这表姐做的尽心尽力,问心无愧,结果当着当着,弟没了!
她捂脸心痛落泪,这算什么事啊!
少年往事(回忆章节)
这一年,俞宸十六岁。
柳暗花明春事深,小阑芍药已抽簪,正是春意浓时。
冯亦真站在玄天观大门前。今日晴的日头有些晃眼,俞宸下车后回头从车里取出把伞遮在那小娘子头上。
亦真今日一身棠色春衫,纤美动人。那时的俞宸却已比冯亦真高了半头,已瞧得出俊俏模样来。
两人一起向里来,俞宸似有心事压在心头,哪怕在冯亦真身边走路都还有些心不在焉。
冯亦真见前头一丛丛粉白芍药开的热闹,正要叫俞宸,却看到他低着头若有所思,并不大开怀。
冯亦真回过身站在他面前,从伞下向上看他,逗他道:“这是给我撑伞呢,不知罩在谁的头顶去了。”
俞宸赶紧站直把伞打在她头顶,她笑了笑拉他来到芍药丛前,道:“宸儿,背首诗来听听。”
这原是他们之间的由来已久的小把戏。
俞宸刚会背诗时还很小,又极聪慧,诗词文章读几遍就熟记于心。
小孩子自然喜欢被人关注夸奖,哪日他背了竹子的诗,进到小阿姐屋里看到榻上的竹夫人便要背一遍,哪日背了荷花的诗,就非要小阿姐同他去水塘边,他再假装忽然想起今天背了荷花诗,再给她背一遍。
冯亦真自然知是为何也不戳穿,以后看到什么便故意问他:“宸儿可背过这样的诗?”
俞宸便高兴的背来,还要引经据典的解释一番。
后来十几岁上长大了,终于懂了亦真是在哄他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再逗他说,他也捡两首好听的来背与她。
现下她这样说,他便想了想道:
“锦帏初卷卫夫人,绣被犹堆越鄂君。
垂手乱翻雕玉佩,招腰争舞郁金裙。
石家蜡烛何曾剪,荀令香炉可待熏。
我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叶寄朝云。”
冯亦真却踱了几步,背手回头看他道:“宸儿有心事。”
他一时慌乱脸也烧了起来,道:“真姐姐为何这样说。”
冯亦真不答,却又问他:“因为担心考试?”
俞宸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失落,摇头道:“事在人为,我只需为此尽我所能就好,并没什么可担忧的。”
冯亦真却笑:“那你方才怎将芍药认成了牡丹,且那么多直切的吟咏牡丹国色天香的诗里,又挑了首喻相思的,难道宸儿竟已有了意中人不成?”
俞宸抬眼看她,睫羽在白净的脸上垂下淡淡两道影子,道:“我每天只与真姐姐,还有攸宁一起,哪里去喜欢别人。”
冯亦真却只打趣的冲他笑了笑并没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