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一点,再慢一点。
然时间是最为无情的,不会因为任何人期盼与祈祷改变一丝一毫去放慢自己的步伐。
最后一遍滤过完成,药渣被倒入小钵中烘干,一粒一粒的如沙粒般分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耿舟接过药渣背过二人,到隔壁房间去鉴别,郑诣和苏珮也不跟着,做药的人都有那么点不外传的手艺,没必要去刨根问底进行窥探。
房间内只剩他们二人,静默无声,连空气都稀薄了许多。郑诣心跳如擂鼓,想说些什么,无奈嗓子发紧,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苏珮则埋头舂药,亦是无言。
好不容易等到耿舟出来,郑诣才才觉得自己能缓过一些气来,迎上去问道:“耿伯,怎么样?”
耿伯摇了摇头:“只能分辨出几味,都是些寻常药材,还有几味老夫实在无能无力。”这个结果倒也在郑诣预料之中。
是时候找陆姑娘谈一谈了,他想。
陆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直到一日她按平时的时辰去药堂,见到了许久不曾露面的苏信。
苏信见她来了,二话不说,直奔主题:“陆姑娘,我们公子有请。”陆挽问有什么事,苏信不答,只是说姑娘到了便知道了。
上嘉湖因其湖底水草丰茂映衬得湖面光滑翠绿,宛若一块温润的翡翠,故当地人又称“翡翠湖”。半边被连绵不断的小山丘包围,仿若一块镶嵌着翡翠的玄铁。泛舟湖上,往下看是碧波荡漾,往远看是山色空濛,好不快活。如此美景自是引得一大批文人骚客竞相来此,留下一两篇咏兴感怀的诗赋,给予后来人评鉴。而迎客楼便建在如此风水宝地。
迎客楼掌柜见到苏信,道:“苏掌事赶紧上去吧,公子已经在上面等候多时了。”
苏信拱拱手道:“多谢钱掌柜提醒。”然后对着陆挽道:“陆姑娘,楼上请。”
陆挽点点头,跟着苏信上了楼。心中却是惊奇,没想到这迎客楼竟也是那位年轻公子的资产。不禁感叹,有人年纪轻轻便腰缠万贯,有人碌碌一生却一贫如洗,命运便是如此的不公。
迎客楼共有九层,下面四层为商用,第五层为郑诣私人所有,而第九层则专为当今陛下所建,上面五层与下面四层之间是没有楼梯相连的,故而楼下的客人,是绝不可能在没有主人的邀请下上到上面的。
苏信领着陆挽走到大堂的一个角落,将旁边桌子上的青花瓷瓶正拧一圈反拧一圈一圈之后,陆挽觉得墙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隆隆作响,然后“咔哒”一声,紧挨着墙的一面屏风自动向一侧则叠起来,露出后面的隐秘空间。
苏信率先走了进去,陆挽尾随而入。进去之后,陆挽才看清这东西的构造,是个约莫长半丈、宽半丈、高一丈的铁质的“笼子”,四角分别镶着四科鸽子蛋般大小的夜明珠,照的整个空间亮如白昼。脚下的板子是铁制的,四面和顶则用的是一种质轻却细腻的木材封闭的,上面上了漆,又层层雕刻,十分典雅美观。
靠里的右边位子有个把手样的东西,苏信将它按下,“喀喀喀喀喀”响了五声,然后对陆挽道:“姑娘扶住旁边的扶手站稳了。”
语毕,那小小的空间动了一下,然后竟开始慢慢地上升起来,陆挽觉得很是神奇,苏信在一旁见她一副十分惊奇的模样,忍不住夸耀道:“这是我家公子十五岁想出来的,当年皇帝陛下游幸此地的时候还嘉奖了我家公子一番,当时我见到皇帝都吓得大气不敢出,公子却敢直面天颜,与皇帝陛下谈笑风生……”话语中满满的与荣有焉。
陆挽实在想象不出郑诣谈笑风生是一种什么样子,但是还是顺着说了一句:“你家公子颖悟绝伦,将来必大有作为。”
苏信还想说什么,只听“咔哒”一声,空间停止了移动,看来是到了地方,只好作罢,引着陆挽往外走,“姑娘请,我家公子就在里面。”
奢侈
出了“笼子”之后,入眼的是一面苏绣山水屏风挡在面前,透过屏风可依稀望见里面的大致情状。
绕过屏风,才见里面的富丽堂皇,与上次的船上所见的简约风格不同,这里的陈涉处处显示着奢华与精致,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印花羊绒毯,踩下去十分柔软,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如若不是在外面还有外人在的话,她十分愿意脱下鞋子在上面走一走;不远处的博古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花瓶,有价值几万两的名家大作,也有街边买来的新奇样式,下方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天青色哥窑冰裂纹花瓶,里面插了株“碧血丹心”,花苞微微张开了点小口,将开未开,花体通红,十分艳丽,花瓣上还带着些露水,看来是今早刚摘的。
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人也喜欢收藏花瓶。陆挽心中暗想。
风从窗口吹进来,那荷花苞抖了抖,几颗露水从上面滑落,顺着花茎滑到瓶中。帷幔搔到陆挽的脸颊,陆挽顺手将帷幔拨开,不料入手极丝滑,细看之下竟是近年大火的水菱纱,市价十两一匹,别人都买来做衣服,他倒好,用来做帷幔,真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