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贺云樱瞬间便感觉到宁夫人的身体有些发僵,但只有惊讶,没有恐惧。
季青原的面上增添了十分的谨慎与尊敬,进了院门便微微欠身垂首,停步驻足。
而依旧一身如雪白衣,迎光而来的萧熠,面上的神色似乎与前一日并无二致,依旧是那样沉着自持的,但目光里到底是流露出了极其复杂的情绪。
似有渴求,似有紧张,似有忧惧。
他越过季青原,径直走到宁夫人面前三尺之处,撩袍跪倒:“母亲。”
6.六、妹妹 她却莫名觉得,自己已经是他……
六、
母亲。
宁夫人,霍宁玉。
先帝朝,仁化十二年,老靖川王妃过世。
两年后,今上登基,改德化元年,宁夫人到华阳寄居金谷寺。
静宁堂里满室藏书,宁夫人的好字好画好学识。
贺云樱怔怔站在原地,在满心混乱纷杂的线索中一片麻木。
她看着宁夫人面上神色由惊讶到慨叹,中间还混着几分歉疚。
而跪在宁夫人身前的萧熠,声音比前一晚更加嘶哑。
他大概是思虑整晚不曾安睡,茶喝得太浓,所以今日的声音便会这样。
那低沉的,一点点的哑,像是将崭新的、甚至还带着木浆淡香的厚纸轻轻撕开,刮掠在听者心头。
毕竟,素来飞扬跋扈又璀璨自有光的天之骄子,骤然素衣肃容,恭顺折腰垂首,天下人谁不动容。
宁夫人,或者应该说,霍宁玉,与儿子八年未曾见过,当年垂髫稚子,如今已是这样的英俊青年。
不管先前与丈夫老靖川王到底曾有什么恩怨,身为母亲的,心情自然还是激荡难平。
贺云樱虽然与霍宁玉母子此刻的心绪相去万里,但激荡复杂的程度却是相类的。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面上的惊愕并不掩饰,也无法掩饰。
而霍宁玉与萧熠的几句对话,她似乎听在了耳中,甚至还本能地知道萧熠为什么声音嘶哑,但她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只是看着霍宁玉的眼泪在几句话后夺眶而出,有如明珠晓露。
萧熠没有抬头,但他的肩微微抖了两下,随即飞快回手拭去。
霍宁玉弯腰去扶了萧熠起身,由萧熠扶着进到春晖堂里头说话。
贺云樱没有跟着进去。
她终于回了神,知道此刻应该是母子单独说话的时间。
同时也想到,原先以为自己可以跟义母宁夫人长居蓉园,远离纷争,终究是镜花水月了。
不管萧熠是如何找到母亲,他一定会带母亲回京。
到时候她就又是孤零零的了。
“贺小姐。”季青原也没有跟着进去复诊,同样站在院子里,不免就跟贺云樱一样有些身为半个外人的尴尬,索性主动拱手致歉,“昨日上门唐突,不曾说明身份,还望见谅。”
“季先生言重。”贺云樱略有些麻木地应了,“不论如何,先生治病救人,都是济世之善。多谢。”
这样的客套话本来就不用走心,贺云樱甚至都没认真望向季青原,只是微微颔首,目光低垂,温言应对。
她的容貌本是极其明艳漂亮的,身量匀称,也通一些骑射,并不是那娇滴滴柔弱无骨的美人。
但前一晚忧心宁夫人,延医熬药本就折腾到深夜,今天一早又挂心,到底是有些疲惫的。
此刻天光明亮,四周花树缤纷盛放,一身素衣头戴白玉簪花的贺云樱这样站在其间,越发显得孱弱可怜。
季青原看着心里都有些不忍,想问一句贺云樱之后有没有别的打算,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大合适。
虽然他也看过萧熠手里的卷宗信件,可这样说出来显得对贺家太过了解,好像比直接上门还冒犯。
正在此时,月露匆匆跑了过来:“姑娘,三太太来了,曹大娘好像跟三太太说了什么,三太太很是不高兴——”
“嗯。”贺云樱缓缓舒了一口气,她此刻心情正是低落的时候,三婶却要撞过来,“请她到花厅吃茶罢。另外叫安叔带四个人,在花厅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