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与鹞子又恢复如初,沙漠上的事,谁也不去提,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说到底还是没交心,若真的在意,断压不住心中这口气。
不过这样也好。
穿过十里长街,转个弯,便能窥见那高耸威严的建筑群。飞檐斗拱、五脊六兽,乍看下与太微宫一般无二,凑近了才觉出些草原人飞扬跋扈的味道。
一道巍峨宫门,马车与护卫缓缓行进,青砖铺就的大路上,迎接的侍官早已拱手而立,垂着眼说些不走心的官话。
上玉从头到尾也没怎么听,只开口问了句:“不知大人可有我朝华阴候的消息?”
侍官道:“禀公主,贵朝华阴候爷一刻钟前已至,现正在阙中休息。”
看来黄钟救到人了。
没发现自己突然松了口气,偏头见鹞子神情古怪,上玉咳了咳:“那个,我也乏了。”
“就请公主车驾随行先在阙中安置,今夜我王于殿中设宴为公主和侯爷洗尘。”
好喏,例行吃饭。
一行人随侍官到了阙中——丹熙王宫专供外国使臣居住处,内中环境雅致,用物也算金贵。目之所见,齐排的几座宫殿,其中一座前栽种了几株北地常见的越弄花,纯白蕊心,花瓣娇妍。
侍官拱手:“此为公主暂歇之处。”
上玉:“不错不错。”她很满意。
“另,此为贵朝华阴候爷暂歇处。”侍官伸手比了比斜对角的另一座宫殿,古朴的雕饰,旁边空空荡荡。
那个人,也住在这里?
她下意识看去,见那处房门紧闭,冷寂得紧。身侧的鹞子突然开口道:“贵朝好生怠慢!公主乃女儿之身,如何能同侯爷一个男子同住一宫?我大辰女子最重名节,还请为公主另择他处。”
鹞子一脸义正辞严,倒真是把宣宁皇帝那句‘大辰贵胄,有何惧焉?’践行得恰到好处。
这事一个小小侍官恐怕无权做主,因此那侍官脸上现出潴色:“公主恕罪,此……此乃暂歇之处,待小人禀报了上峰之后,再……”
说实话,上玉没那么多讲究,昔年的掖庭生活,内侍宫人全在一屋里住着,一人隔一铺床,何况如今只是一宫两殿?不过鹞子说话她也没阻止,只是心里有点乱,不想同那人离得太近罢了。
她……她定力太差,而他无心的温柔太厉害。既然自己不争气,就只好躲得远远的。
不过底层的难处,也不是不能体谅,因而她摆摆手,笑道:“那就有劳侍官大人了。”
开门入殿,里头只有一个内侍三名宫人,再加上鹞子,够到一个不受宠妃嫔的档次,幸而大家倒也不认生,上玉又是个好伺候的,由众人服侍着,沐浴洁面,更衣梳髻,衣裳是汉制衫,但底下微开叉,中袖、左衽,又有丹熙的模样,绛紫的大袍,上玉觉得很有意思,低着头扯看了很久。
整装完毕,侍官正来传讯。
一行人出了殿,下意识往对面看去,已是人去楼空。侍官了然道:“侯爷已先行一步。”
“……是啊。”上玉轻松地道,他又不是她的谁,自然无需等她。
洗尘宴设在王宫大殿——清平。传为太宗皇帝乌丸连谷阿所撰,取其天下清明、四海升平之意,连谷阿崇尚中原文化,在位期间曾多次派使臣出使大辰,学习中原文化,甚至将国姓‘乌丸氏’改为‘桓氏’,一众举措大大柔化了赫舜人骨子里的蛮性,使丹熙国迅速强大了起来。
唯有强大的国家,才配得上奢华的宫室。清平殿八门尽开,里头垂下绛色的帘子,十五连枝铜灯的火光微微闪烁,显得沉静而生动。
四方摆满了长几矮案,众人皆已入座,她成了最后一个,上玉有些抖,如此大的排场对她而言毕竟是第一次,临了台阶,纤足一顿,旁边侍官感到奇怪,她暗自深吸了口气,提步迈了进去。
殿中高高的丹犀上,坐着如今丹熙皇帝——述平帝桓谷,红黑交错的礼服,绣遍山鸟的蔽膝,头戴十二旈冠冕,已然以天子自居。
旁边矮位上坐着一个三十上下的年轻人,金冠雪衣,胸前绣着五爪真龙,应当是丹熙太子,名字似乎叫桓迁。
上玉目不斜视,微垂着头,行礼道:“外女齐上玉叩见丹熙陛下,愿陛下千秋。”
此言一出,全场安静异常,片刻后,周围响起了嘈嘈切切的耳语声。
上玉:……什么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左后方传来一声轻嗤,上玉稍扬眼,见座上的帝王犹自抿唇不语,那脸色……总之不是在欣赏她。她双膝一软,预备即刻请罪。
这时,一个熟悉略带凉意的声音替她解了围:“圣躬,中原女子一向重礼,瑾珏公主久住深宫,年纪尚小,上寰宇气度,公主为之心折,于口舌上难免有失,还请上勿怪。”
御座上的帝王没发话,左后方一墨冠束带的年轻男子率先道:“华阴候所言,是暗指我丹熙女子无礼,比不得中原女子?”
一身霜袍的华阴候笑了笑:“齐王言重,在下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