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闷地“当当当”三声,似是木棍与银质暗器相接。有什么从檐上落下,直接落到江里,发出“噗通”地声音。
两个。
苏晖闭上眼睛,伸手在桌上的桶里抽出一根筷子,掷了出去,只听到闷哼一声,又有什么落到水中,只是这次距离较远。
三个。
江上异动,浮船升平,都只在一瞬。
苏晖站起身,借着月色又点了根蜡烛,他面上一片寒霜,完全没有白日里的温和与柔软。
有人推门而入,那人应当是上了年纪,满头白发,连胡须也是花白,挑不出一丝黑来。他柱着根拐杖,脚步有些虚浮,却也还算稳健地一步步走到桌边坐下。
苏晖行揖礼,恭敬道了声:“师父。”
“嗯。”老人点点头,“坐。”
苏晖依言又坐了下来。
“之前我与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老人问道,他的声音缓慢还带着丝期待。
苏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师父,世人都道,世间高位,当有能者居之,可若有能者不愿,又当如何呢?”
“有能者为何不愿?”老人问。
“高处不胜寒。”苏晖道,“古有壮士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今有公主和亲远嫁,客死他乡。身居高位者一言一行都要必要以家国为先,可我只愿携一人终□□湖,自在逍遥。”
“为侠者,即使远离庙堂,亦当以家国为先,舍身忘死。”老人又道,“知樾,你是个聪明人。”
“师父……”苏晖垂下头,他的眼眶似是有些红了,声音里隐忍了一丝痛苦,“若我当年只是军中的一位无名小卒,我就可以独自一人去救他,我可以与他同生共死。”
“舍身取义,舍己身不难,可舍亲人挚友之身太难,我……”他说着竟有些哽咽,只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苏晖还是咬着牙把泪咽了回去。
老人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叹出一口气来,伸手轻轻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有些事说是说不清楚的,终究要你自己想明白,为师所能做的,只是多给你一些时间罢了。”
“如何想明白?请师父指点。”苏晖问。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年纪的人笑起来总有一种慈祥的感觉在里头。
“遇到的人多了,看过的事多了,自然就想明白了。”
“但是,你要切记,万事皆有备无患,可以无欲,却不可麻木。”
“是,徒儿记住了。”
第六章 黑白
热酒不见了。
房间的窗户开着,清晨的阳光洒进来,落在空空如也的床榻上,桌上的短剑也不见了踪影。桌子上的杯子下面压了张纸,苏晖走过去。
那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告辞。”
那字笔锋凌厉,颇有风骨,倒不像是个小姑娘写出来的。
苏晖浅笑了笑,“她说她有事先走了。”
息之疑惑,“不是还受了伤吗?”
“我与她不过点头之交,萍水相逢,她要走,我自然管不到。”苏晖说着将那字条收进袖子里,走到窗边。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息之见他望着窗外出神,也凑上去望了望。
楼下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声嬉闹声此起彼伏,偶有一两个小混混来砸场子,也不打扰这一团祥和的市井气。
“诺,你看那边。”苏晖伸手指了指。
息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看到河对过不远处,两排二层楼高的房子中间挤出来的弄堂口挤满了人,大多数都是男人,女人们只看了一眼便惊慌地跑开,抱着孩子的妇人遮了孩子的眼睛匆匆而过。隔着这么远距离,还能听到那边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似乎是出事了。”息之道,“去看看?”
苏晖点点头,两人出了楼,一同往那处去了。
热酒站在与江楼二楼楼梯边的窗边,看着二人离开了医馆,向那嘈杂的人群去了,才转身转了出来,却恰好迎面遇到了左巧巧。
那是与江楼的头牌娘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曾有人一掷千金,只为听她抚琴一曲。她今日穿了一身淡蓝色的丝裙,薄纱遮面,走起路来身形窈窕,即使是女人,也要为之倾倒。
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左巧巧,热酒的脚步微微一顿,左巧巧则只是对她浅浅一笑。
两人打了个照面,又擦肩而过了。
二楼的走廊很长,一直走到头,左转,是一扇雕花的木门,门的正中间嵌了一颗翡翠。她伸出手,在门的右上角敲了四下,门向里开了。
热酒走进去,门就立刻又关上了。
屋里头的光忽明忽暗,一个女子坐在榻上,她只披了一件薄薄的绿色轻纱,隐约可以看到光滑的细腰,腰上盘着一条青黑色的巨蟒。
屋里很暗,看不清天花板的位置,从上面吊下来各式各样扇子,有的开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