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杀皇后以谋私权,乃是重罪。霍家,已经变了,如若不将博陆侯夫人拉出惩戒来以儆效尤,只怕霍家继续无法无天下去,日后会自取灭亡。可是,他忍心吗?
斥退博陆侯夫人,他的手轻轻抚过几案上的画,画中是周公辅佐成王的场景。这幅画是武帝临终前赐予自己的托孤信物,兄长走了,武帝走了,只有他一个人带着两人的遗愿守候着延绵江山。
霍光想起武帝病危的那一日,武帝自知命不久矣,把自己叫到龙床前,用尽最后一口气将汉室江山托付到自己手上。
他永远不会忘记如今霍家所有的一切都是谁给的的,没有武帝和兄长霍去病,他不过是河东县一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少年。
一边是国法,是故人的子嗣,一边是自己的发妻,年少时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霍光想了一夜,最终握住了夫人的发簪。
次日,他神不知鬼不觉换走了淳于衍。看着棺材上抽噎的帝王,他再也没有了说话的动力。
博陆侯夫人还停留在阴谋未被揭穿的喜悦中,然而霍光和刘询都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后,霍光死了。
刘询以黄肠提凑厚葬了霍光,再过了三年,他已经从跟着霍光理事的新手帝王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君主,大汉自武帝后经历几次动荡,终于迎来曙光。
刘询看着墙上的玉具剑,正是许平君临死前抱着的那把玉具剑,那时的他太过悲痛,以至于良久后才发觉剑鞘的玉剑珌竟然碎了。
刘询想摸上去,殿外黄门突然通报魏相来了。
“陛下,如陛下所言,大司马霍禹一*党果然已开始商议,霍禹已有称帝之心。”
“‘多行不义必自毙’,”刘询擦拭着玉具剑,“霍氏横行多年,欺压黔首,党同伐异,早就该料到有这一天。”
“臣愿捉拿反贼。”
“不必,‘将欲夺之,必固与之。’让霍氏先留口气,等他们无路可退了再杀尽。”
刘询早在几年前就培养了魏相等一批人才,追查出了毒杀许平君的真凶,若说世上何人最想至霍氏于死地,必是刘询。
“陛下,臣还有一事不知是否可讲。”
“讲。”
“臣派人察探霍氏,发生了一些怪异之事。”
刘询好奇:“怪异之事?怎么说?”
“有传闻说博陆侯夫人近日疯了,天天梦魇,说是梦里有把剑取她性命。”
刘询嗤笑:“那个女人也会怕鬼。”
“不仅如此,霍家女眷都在梦中频发诡谲之事,皆是梦见被剑斩杀。臣听人言,有人曾见霍云在屋顶上彻瓦掷地,似乎在驱赶着下面什么可怕的事物。”
刘询也听闻了,霍氏侯第的门近日也无端被毁数次,还有鸮鸟夜半鸣叫,真真像招报。霍禹整个人已是惊弓之鸟,霍氏也是人心惶惶,夜不敢寐。
不管怎么说,能让霍家人自乱阵脚,对他来说只有好处。他再次抚上剑身,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宫里的挽歌长了多少年,他也由少年步入壮年。
平君,你曾经说要让朕作为一个君王活下去,朕做到了。很快,朕就能替你报仇了。
又是一夜鸮鸟号叫。博陆侯夫人拧着眉,睡得并不好,她隐隐觉得有一双眼透过幔帐正死死盯着自己。
“这是哪儿?”博陆侯夫人望着四周陌生的景象,又是那个奇怪的梦境。
屋檐,城墙,卖饼的小摊……她很确定,这是自己不曾到过的地方。博陆侯夫人听到两个人声,紧抱着双臂探出头去。
“君子不可无剑,夫君,你把积蓄全花在此物上,阿父会骂人的。”少女敲敲眼前顶纹饰华美的衣箱,忧愁地说着。纹饰如此华美,夫君一定是费了很多心思才寻到的。
“那有何妨,剑可以再有,可是我一看到这衣箱,就想买下来给你,我若是不买恐怕就要被别人买去了,我不想给他人,只有你才是配的。”一旁的少年嬉笑着,“你放心,日后我一定会给你寻更多华美的衣物,直到有一天装满整个衣箱,装到不能再装。”
“夫君又逗我发笑。”
少年露出慌张的神色解释道:“没有逗你,况且莫要说一把剑了,我就算自己饿死街头,也不能委屈了你半分。”
博陆侯夫人在暗中看着,只觉那少年眼熟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