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得红线纳闷至极,她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转身,望向宫墙拐角:“半刻有余,徐祥大约快回来了。”
“徐祥是谁?”红线疑惑。
正是此时,宫墙那头,小太子正望着的方向,“沙沙哒哒”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伴着几声急切的呼喊:“殿下,殿下,冻着没?”
一名小太监从宫墙拐角小跑过来,怀里抱着一叠干净整洁的衣服。
——正是方才离去给小太子取衣裳的侍童。
见状,小太子侧头瞥向梅树,同红线低声道:“你是树妖,根在此处不得动弹,若你此时要吃我,我大可大喊一声让徐祥跑出去,届时宫内皆知太学里的这株红梅为妖,父皇知我葬身于此后,下令焚树,你觉得,你可能活?”
原来如此,即便自己活不了也要拉着对方同归于尽,不愧是我天族的少君,杀伐戾气都跟着魂魄带过来了。
红线如是想着,至此也肯定了小太子同少君是一人的事实。
“咦?殿下的衣裳怎么都干了?”侍童徐祥跑到小太子跟前,抖开手里的衣衫想给他披上,却不想触手之处皆是干燥,无半点湿凉。
小太子面不改色:“许是雪水只染湿了外衣,风一吹便干得快了。”
徐祥拎起小太子的袍袖捏了捏:“奇怪,方才不是还拧得出水么?”
小太子瞥他一眼:“你记错了。”
言语间正经无比,一点也瞧不出诓人的模样。
徐祥抱着怀里干净的太子服挠了挠头:“奴才记错了?”
小太子见他如此,也不解释,转身直接向外走去:“天色不早了,回宫。”
徐祥将怀里散开的衣衫叠好,急急忙忙小跑跟上小太子:“殿下,殿下慢点,真是奴才记错了?可方才那么厚的雪落下来,殿下的衣服不是拧出了好些水么?”
二人走后,红线浮空踏上梅枝,远远望着宫墙间那两人愈来愈远的背影。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少君终究还是你少君,哪怕投生凡俗,满身仙力皆无,也吃不了半分亏。
红线深深感叹,待那主仆二人身影消失在视野,她也抖了抖裙子转过身去,准备捏决返回天界。
然而捏决捏到一半,她忽地一顿,一拍脑袋:
“哦豁!忘正事了!”
红线连忙沿着小太子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天光收敛,日头一点点沉下去。
小太子刚回宫,便迎面撞见候在宫门等候多时的皇后。
皇后凤珠翠冠罩着一袭精致的冬季宫服,坐在阶上一柄楠木靠背椅子上,腿上搭着一件厚厚的毛绒毯子,旁边暖炉燃着炭火,女侍宫人皆齐整地立在她身后。适时,她端着一杯茶,抬眼静静瞧着迎面踏进东宫大门的主仆二人,周身气质不怒自威。
小太子的身子微不可察地僵了僵,立在原地拱手行礼:“母后。”
皇后淡淡扫过徐祥怀里的太子服,没说什么,捏起茶盖浅饮一口茶水:“什么时辰了?”语气淡漠无半分波动。
小太子回道:“回母后,酉时了。”
皇后:“酉时才归,太子可用了晚膳?”
小太子:“未曾。”
“既如此。”皇后将手里的茶盏搁在一旁小几上,掀开腿上盖着的毛绒毯子,站起身来,身旁随侍的宫女连忙上前给她围上一件细绒狐裘,她顺手接过宫女递来的一方小小八角手炉,淡淡撇过小太子,“那想必太子精力充沛,尚且不饿,今日晚膳便作罢吧。”
“娘娘,殿下是因……”徐祥想辩解,哪成想小太子抬手拦住他,哑声同上面雍容的皇后应了一声“诺”。
皇后看着阶下垂首不言的儿子,眼中光暗变动:“太子,为君者,当自省,你生来便与那些碌碌无为的旁人不同。”
“你是太子,你也只能是太子。”皇后说罢,不再看他,抬步带着女侍宫人们离去,不过片刻,东宫门前再次恢复寂静。
徐祥连忙搀起小太子:“殿下,您回回将事情压着,也不同娘娘说,今日到底是八殿下过分了,您怎么……”
“徐祥。”小太子站起身,打断他,“再多言,我身边也不用你了。”
徐祥愤懑:“殿下——”
天光敛尽,夜晚的颜色似乌黑的墨,一下子从天空铺散开。徐祥去给小太子准备浴水,小太子自己回了屋子。红线将东宫门前的母子大戏品了品,追着小太子窜进了屋里。
彼时宫侍摒退,四下点上了烛灯,静谧无人,屋内仅剩下隐身的红线和小太子。
小太子神色尽敛,沉默坐在书案前研墨,也不知在想什么,面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红线沿着他寝殿绕着打量两圈,最终扒上小太子的桌案,将下巴搁在桌子上抬眼瞧他,见他额发垂坠掩住了后面的一双眼睛,便猛地凑近一瞧,问道:“将才那个,是你母亲?”
这忽然的动作连带着烛影骤然一阵摇晃,小太子额前的发被她带出的风吹至两边,险险露出他下面的一双眼,昏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