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学会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姿势。

    带着腥味儿的舞台下觥筹交错,观众的快乐来得残忍且不堪。每一阵雷动的掌声背后,都沁有动物们的鲜血。

    即便后来被俞九如救下,东方也对除他以外的人十分戒备。

    俞九如原本打算等伤养好就送它回到故乡,但鞭伤可以痊愈,被敲去的犬齿却再也长不回来,即便放归自然,等待它的也只会是死亡。

    在同兽医了解清楚情况后,他便索性任性了一回,把头成年母狮养在了身边,久而久之也生出许多感情。

    俞九如为它取名东方,年纪轻轻就当起了爹,把头母狮看作是闺女来疼,洗澡梳毛都不假他人之手。

    东方也确实黏他的紧。在马戏团呆了一年多的它仿佛能听懂人言,格外通人性,在被救下后从未伤过一人。

    若是俞九如在家,它便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若是他出了门,它便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谁来也不搭理。一颗沾了他味道的玩具球,就足够它自顾自地玩上一整天。

    话说回现在,俞海带着东方回了它的小院子,转过头又去拿了浴衣和毛巾挂在浴室门口的架子上。

    “少爷,浴衣我放外面了。”

    “嗯。”

    “晚上降温,出来记得披上啊。”

    “嗯。”

    “把头发擦干了再睡啊。”

    “嗯。”

    “要不我还是去把暖气打开吧。”

    “嗯。”

    “别泡太久,小心头晕。”

    “阿海。”

    “少爷,你叫我?”

    俞海拉开一小条门缝,往门里探进颗大脑袋。

    浴室里水雾缭绕,俞九如斜倚在浴缸边上,一双淡灰色的眸子半闔不阖。明明长了一身懒骨,身上的肌肉线条却清晰好看,修长的身形隐隐已能看出成年男子的模样。

    “再多啰嗦一句,就‘奖励’你今晚去陪我闺女睡。”

    俞九如不低不高的嗓音好似过了电又像浸了水,听得人耳根发麻。

    想起那双在夜色反着冷光的幽蓝色兽瞳,外加能把自己坐死的体重,俞海默默地婉拒了这个艳福邀请。

    他不死心地抬手指了指外面挂有浴衣的衣架,又比划了个穿衣服的动作。

    在看到俞九如高高挑起的眉后,俞海赶忙捂上嘴撒丫子跑路。

    “怎么傻了吧唧的。”

    俞九如吐槽了一句,眼底却满是笑意。他放松身体缓缓沉入水中,浓密的泡沫盖过脖颈,身上像是裹了层蓬松丝滑的奶油。

    不等他静下心来好好享受,脑袋里突然响起的哀乐险些没把他天地人三魂吓出窍。

    唢呐铿锵有力的声音高昂激荡,那力道足以裂石流云,震得俞九如太阳穴直跳。

    “小、系、统!”

    脑海里的哀乐声被调小了点儿,变成了环绕且立体的背景声。

    一道听起来有些幼齿的软糯声音小声道:“老大,你找我?”

    具象化的小系统像是颗长了两条小触角的汤圆,看上去糯叽叽的,十分欠揉。

    “什么叫我找你。”

    俞九如皮笑肉不笑,“你日常打卡大悲咒我也就当修身养性了,放哀乐是要给我提前送终吗?”

    “哎……”

    小系统长吁短叹的样子颇为老成。

    “老大,我要死了。”

    “咱俩好歹也相伴了十几载,我统之将死其言也善,在此祝愿老大你前程似锦、国泰民安、世界和平。”

    它无厘头的话听得人莫名其妙,俞九如皱眉斥道:“瞎说什么呢。”

    小系统瘫成一张面饼,随着水波忽上忽下,两只触角交叉在胸前,看上去十分安详。

    “老大你不做任务,我也木的地方搞能量,长此以往不断消耗,终究走到了我统生的尽头。”

    它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委屈了,伸出尔康手,圆滚滚的脸上挂了个放声大哭的表情包。

    “你说我容易吗我,选定宿主还没多久你就嗝屁了,我花了大半能量跟着你转世,你居然不做任务!”

    小系统名叫【文娱复兴】,致力于发展振兴文娱业。用它的话来说,就是要通过文化传播来实现世界大同。

    那么问题来了,文化传播的最佳路径是什么呢?自然就是文娱产业了。

    至于世界大同这个理念有多虚无缥缈先放在一边不谈,暂且把它当做企业文化看待,摸不着实现不了的那种,可以简略为一或两个字:

    饼。

    亦或是,大饼。

    定下宿主后,小系统满心以为自己捡到了个举世无双的大宝贝。

    彼时,俞九如不单是名满京城的武旦,更是入了宫、领了差事的伶官。手下有名号的戏子伶人不计其数,整座梨园都归他掌管。

    小系统想也不想就忙不迭地同他绑定,生怕被其他野统们抢了先。谁想到绑定后过了没多久,它无比中意的宿主大大就身首分离、没了呼吸。

    木已成舟,小系统舍不得它好不容易找到的宿主大大,咬牙花费能量跟着他投胎转世,又为他保留住了前世的记忆。

    等再睁眼时,时移世易。

    科技发达的现代让它开心了好几天,宿主那堪比龙傲天的家世背景更是喜上添喜。

    然而小系统单纯的快乐没过多久就被现实击得粉碎。它发现自家宿主完全无心于任务,整个人懒散得要命。

    百年复几许,慷慨一何多!

    君愿为我击筑,我当为君高歌!

    前世那个行刑前依旧朗笑高呼、心无畏惧的人,回头再看就像个肥皂泡泡一戳就破,与眼前这位能躺着就绝不坐着的懒骨头仿佛不是同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