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陆谌急切的嗓音便从门外传了出来:“五叔!五叔,我求求您了,渝儿她才刚出小月…她不能这么久跪…您若觉得沈沅死得冤屈,也大可以让她到正堂坐着…让她坐着…您再盘问她。”
陆之昀听着陆谌的请求,英俊的面容并未起什么波澜。
属下江卓最是熟悉主子的脾性,他能看见,陆之昀的眉间还是闪过了一丝烦躁。
沈渝泪流满面地跪在蒲团上,却不敢如陆谌般,当着陆之昀的面,对他苦苦哀求。
男人戴着两翅皆宽的乌纱帽,帽檐下的眉眼深邃衿然。
适才陆之昀垂眸看了她一眼,可他看她的眼神就如在看只蚂蚁一样,睥睨威严,又充斥着寒意。
沈渝甚至在他的眼神中,体会到了一丝残忍的杀伐。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祠堂本就是阴森之地,这日又下了大雨,沈渝跪在地上,更觉不寒而栗。
江卓听着陆谌毫不停歇地哀求,便对陆之昀请示道:“大人,需要属下将康平伯赶出去吗?”
陆之昀却回道:“让他也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后,陆谌急切地走到了祠堂正央。
沈渝则如见到了救命稻草般,刚要哀泣着扑入陆谌的怀抱,可陆之昀只是转首睨了她一眼,她便立即收敛起了心思,复又满脸泪辙地跪在了原地。
陆之昀咬定,沈沅死的蹊跷,且她蒙受了冤屈。
陆谌带着沈渝一入了公府,陆之昀便命人将她押到了祠堂中,让她对着列祖列宗承认自己的罪行。
沈渝心中很是发慌,陆之昀贯是个手段强硬,且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
既是如此,她便更不敢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陆谌见陆之昀终于肯给他说话的机会,待跪在蒲团上后,忙为沈渝求情道:“五叔,渝儿她绝对不是这样的……”
陆之昀蹙眉,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随即,便语调冷沉地问向沈渝:“既是不承认,那顺天府,还是大理寺,你自己择一个罢。”
听罢这话,沈渝和陆谌的面色皆是骤变。
在大祈朝,妾若犯诬妻之罪,被押送官府让府尹审讯也无可厚非。
可任谁都知道,无论是顺天府,还是大理寺,这两个官衙机构实际的掌权者都是陆之昀。
所以说无论是在家祠认罪,还是在这两个衙署被审讯,也都无甚区别。
沈渝细细品着陆之昀的话意,暗觉若她能在家祠承认自己的罪行,陆之昀说不定能对她从轻发落。
雨势渐小后,沈渝顾不得再想,便在陆谌诧异的目光中,对着陆之昀扣首认罪道:“五叔…妾身…妾身是一时想不通,孩子确实不是姐姐害死的…是妾身不小心……”
话还未说完整,陆谌看向沈渝的眼神已是充满了震惊。
实际上,陆谌将沈沅送到庄子后,也没预料到她竟是这么快就去世了。
还在京城时,沈沅虽患了很严重的咳疾,但他也背着沈渝,让医师给她开了药方,也曾交代过庄子的仆妇要好好善待沈沅。
陆谌也一直想不通,沈沅怎么就突然去世了?
而今沈渝说了这样一袭话,陆谌也突地萌生出了一个令他心寒的猜测。
孩子既不是沈沅害死的,而是沈渝的构陷……
那么沈沅的死……
——“陆谌,我问你,妾若诬妻致死,按大祈的律法,该如何处置?”
陆之昀问罢,沈渝看着陆谌眸光闪烁,心中也渐渐冉起了不好的念头。
陆谌肯答应沈弘量,再娶沈家女的缘由,便是因为他看了沈沅的画像。
因为沈沅长得同沈渝有五分像,他才决定娶沈沅为妻。
可最后他还是对沈沅产生了感情,不然他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神情!
“谌郎……”
沈渝唤了陆谌一声,实际她害沈沅的缘由,并不全是因为她觉得沈沅抢了她的伯爵夫人之位。
而是她越来越能体会到,陆谌他在与沈沅相处的过程中,还是动了心的。
陆谌唇瓣微颤,他想起沈沅在离开京师前,看向他的眼神虽带着淡淡的哀怨,却又透着决绝。
他的心也隐隐做痛,他知道陆之昀并无多少耐心等着他的沉默,便颤声回道:“按照大祈的律法,妾若诬妻致死…已行者,杖一百,流二千里……”(1)
话落,沈渝的瞳孔骤缩。
可是她不相信,她不信陆谌真的会任由陆之昀这么处置她!
陆谌虽然知道自己错怪了沈沅,却还是不愿让沈渝去承担她应有的惩罚。
诵完大祈的律法后,他复又对陆之昀请求道:“五叔…律法虽是如此…但…但……”
陆之昀冷声打断:“你做出此等宠妾灭妻之事,难道还要再为她求情?”
陆谌知道,陆之昀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他既是想要沈沅死,就没人能够阻挠。
沈渝见陆之昀态度坚决,慌乱地口不择言道:“五叔…求您看在妾身父亲永安侯的面子上,饶恕妾身…妾身也没想到姐姐她会去世……”
陆之昀瞥了沈渝一下,深邃的眼中尽是厌恶。
他冷笑一声,回道:“原来我还要看沈弘量的面子。”
轻飘飘的一句话,陆之昀直呼了永安侯的大名。
而这话不是疑问的语气,却是陈述的语气。
听不出什么怒气来,却更像是在反讽。
要知道在朝中,身为工部尚书的沈弘量,连同首辅大人说话的机会都很少。
陆之昀的爪牙是吏部尚书,兼次辅高鹤洲。
他只要同高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