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出来,那个人是刘君阳。
开口就问:“阿城,你没事吧?”
阿城?难听的要死!
安禾闷着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彭城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慢半拍的回:“没事,怎么了?”
“我看你今天心情不好,是不是不喜欢我去那种场合?我答应你,就这一次,不会有下一次了。”
“嗯。”彭城应了一声,说:“不早了,早点睡吧。”
对方似乎恋恋不舍不肯挂电话,说:“我刚刚约了刘医生,他刚走。”
“你喝酒了?”彭城问。
“没有,就是不太舒服。”
安禾听到彭城叹了一口气,说:“以后别去了,听医生的,喝了药早点睡。”
直到彭城挂了电话,安禾依旧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一动没动。
她眼睛轻轻闭着,没有一贯的强势嚣张,温温顺顺的像只小猫半趴着,狠厉的爪子被她藏了起来,是那般无害。
彭城没舍得叫她,想着进安禾那小区实在是不容易,索性还不如换个地方。
“你开过了。”
安禾突然开口,吓了彭城一大跳,他转过头来看她,仍旧合着眼,像是随口说了一句梦话,只是这梦话,在期待有人能回答。
“没睡着?”
“没有。”
“为什么装睡?”
“这样,你打电话就不会有所顾忌了。”
彭城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安禾又道:“我就想听听你彭城跟别的女人说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也是像跟我一样冷冰冰的吗,很可惜,并不是,你刚刚很温柔。”
安禾睁开了眼睛,依旧没有聚焦。
她问:“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喜欢这样的?”
“不是。”彭城先是否定,然后问:“剧本看了吗?”
“看了,因为很压抑,所以我想演。”
彭城说:“她写的是她自己。”
安禾不说话了。
彭城继续道:“校园暴/力,很多人会将它归结为一群不懂事的孩子在青春里犯过的小错,当有一天他们长大了,也为人父母了,或许会意识到自己当初错了,然后再无关痛痒的道个歉,这事就算揭过了,很少会有人再去回头问问看看,当年那个受害者这些年还过得怎么样。他们得背着童年的烙印,一步一步走的很吃力,甚至会产生不可逆转的心理伤害,永远都迈不过那道坎,心理脆弱不是他们的错,始作俑者也不应该是他们。”
“我第一次见到君阳,是在女生洗手间门口,大冬天的身上穿的校服都结成了冰块,头发一缕一缕被口香糖黏了起来,同班同学二三十个人围了个圈就这么看着她笑。”
安禾问:“所以你当时站了出来,替她出头?”
彭城没明白为什么安禾会这么问,只是“嗯”了一声。
安禾垂着脑袋,半晌才喃喃自语,“可是我没有。”
“什么?”
“我没有刘君阳幸运,早一点遇到你彭城。”
彭城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的用了两分力道,心口莫名堵了一块石头,久久不能落地。
安禾问:“你知道安禾这个人一开始最大的争议是什么吗?”
彭城想了半晌,说:“脾气大。”
安禾笑了,眼睛里星星点点,借着路灯,闪着光。
她说:“我刚出道的时候脾气不像现在这样,我也赔笑,我也知道怎么讨人喜欢,我也会压着脾性,努力的让所有人喜欢我,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错在这个所有人。我太贪婪了,一个人不喜欢你有万种理由,一旦不喜欢,就是无尽的谩骂跟诋毁,一开始最常用的理由,就是我学历不高,没文化。”
彭城轻笑,安禾实在看着不像是个在乎自己学历的人。
“我没上过大学。”安禾继续道:“甚至,连高三都没熬过去,可是……可是我也曾是令同班同学羡慕的所谓别人家的孩子,我家里还放着一堆奖状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是不满的撅了噘嘴,她将那早年间的荣耀塞进了抽屉里,深深的埋着,不翻开来也舍不得扔掉。
那是她唯一正常过的一段轨迹。
“我都遇到过,刘君阳的遭遇我都有,唯一没有的,就是我没有彭城。周围都是看客,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你说,我怎么就没能早点认识你呢?”
彭城侧头看着她,她的眼里星光波澜,她笑,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下,被她用手臂挡了去。
彭城失神:“也许更早一点呢。”
安禾笑,头埋在椅子上。
是呢,是更早,只是自己错过了。
“为什么会退学?”彭城问,“不告诉大人吗?”
大人?顾烨还是安美玲?
有的时候大人,并不都是港湾。
大人的恶才是不留余地的,就像当初她没有找到所谓大人去救那个小男孩一样。
“我没有能依靠的父母。”安禾说,“当时能想到的只有老师,那个老师听完了之后十分不满的质问我,她问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别的孩子都能好好学习好好上课?为什么就你安禾每天都把自己搞这么狼狈的晃来晃去?你在做给谁看?”
安禾笑着摇头,“这话问我,我去问谁呢?我也想知道啊,也想知道为什么偏偏是我呢。为人师表都这样了,我还在期待什么呢?”
“所以你就休学了?”
“我是被退学的。”安禾说,“因为我打架了,误伤的是校主任的儿子。”
彭城问:“没有再换学校?”
“那已经是我第二次转学了,这么回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