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荷听了神色更加难看,怯怯道:“是奴婢该死,只窥得个一二便出来胡言,世子爷饶命啊!”

    她先前盛气凌人,迫得旁人不敢多说一句话,现在却这番狼狈求饶,按理来说穆湘西此刻应该内心很是解气,但实际上她的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往贺君知的那番话上偏。

    原来……他竟早已和裴学正家的千金定了亲。

    穆湘西心中有一丝不是滋味,面上自然也显得心不在焉的。

    贺君知颇有些邪气地笑了起来:“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红笺本没犯什么错,却被赶到这听竹苑里打杂,这倒是有失公允。”

    “要不然这样,即日起,她回到东厢伺候吧,也不必继续住听竹苑了,搬进东厢更便宜。”

    话音刚落,就看到穆湘西和妙荷同时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妙荷跌坐在地上,语言破碎地说道:“世子爷三思啊,红笺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奴,性格孤僻怪异,脾气又不好,怎么能伺候好世子爷……”

    “怎么?本世子说要她伺候,还得经过你的准许了?”贺君知面色彻底冷了下来,气势压得妙荷瑟瑟发抖,“若下次再看见你以下犯上,也不必在靖平公府呆了,直接找个人家发卖了吧。”

    妙荷连连磕头,彻底闭了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你呢?”贺君知把目光重新投向了穆湘西。

    穆湘西自然是愿意去东厢的,再怎么说,能多靠近一分贺君知,就意味着多靠近一分沈洵。她怎么会甘心一直被束缚在靖平公府的后院里,总有一天,她会自己争取到自由,然后再心无旁骛地去找沈洵复仇。

    可是在听竹苑呆了一阵子,或多或少都有了些羁绊。

    穆湘西用手在地上写了“怀玉”二字,再央求地看着他。她如果要搬去东厢,怀玉必须要和她一块去,不然没了她,怀玉在妙荷手底下,免不了要挨些莫名的欺负。

    贺君知忽然蹲下身子,猝不及防地和她平视,直直地看进她的眼底,语气淡漠嘲讽:“你以为本世子在施善吗,还胆敢做一赠一的买卖?”

    穆湘西忐忑不已,心都快被这句话提到了嗓子眼,葡萄般的眼珠在他跟前乌溜地眨了眨,看上去极为不安。

    下一刻,就看见贺君知近在咫尺的薄唇缓缓开合,清冽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准了。”

    第十二章 花灯

    夜色无穷尽地黑下来,穆湘西简单算下来拢共就没多少要带走的物件,随便整理了一下,当夜就随着贺君知搬去了东厢。

    先前不久前虽已经来过一次,可那时光顾着保命了,哪还想得到仔细看看东厢的景致。

    现在穆湘西随着贺君知一路看来,才发觉东厢比听竹苑大了好几倍不止。院子临湖而建,厢房笼着粼粼月光,西面栽着一片湘妃竹,云英假山数不胜数,风光比前世她自己的院子还要好。

    通往里头的路是用鹅卵石堆叠起来的,踩上去脚心酥麻,穆湘西埋头踩着贺君知的影子紧紧跟着,怕一不留神就走错了路。

    “这是你和怀玉要住的地方,除了陈管事会偶尔过来看看,其他时候都很僻静。”

    贺君知指了指一间距离主屋不太远的邻近屋子。

    先前穆湘西以为听竹苑已经住着这么多丫鬟,东厢按照常理必然也是人团拥簇,直到这时她这才反应过来,真正住进东厢贴身伺候贺君知的人可谓少之又少,这偌大的东厢实际上竟然冷清得很。

    她赶紧低身道谢,想起当时贺君知在她耳畔说不做一赠一的买卖,双颊不由得一红。

    果然是她太得寸进尺了。

    简单地做了安置后,穆湘西无所事事地在贺君知房门前晃荡,她身形单薄,撒下的影子也是小小的一片,时不时踮脚往灯火通明的房内张望,手扫过院子里的那棵栀子树,碰到枝头饮饱露水的花。

    她侧身看里头还是毫无动静,于是撷了几朵下来,手中摆弄了一会儿,连着枝条编成一个粗糙的小花环。

    穆湘西把手伸进去试了试,发现尺寸正正好好当个手环,嶙峋的细藤条显得她本就纤细的手腕越发伶仃,莹白的肌肤几乎要胜过缀在上面清香宜人的星点栀子。

    她满意地转了转手腕,看着它松松地滑落到小臂上。

    没过多久,屋内传来贺君知淡淡的声音。

    “进来吧。”

    穆湘西手下一乱,张口应了一声,把袖子放下来遮住那个花环,匆忙拎起裙摆推开房门。

    甫一进门,就被屋内的景象晃了眼。

    都到这个点了,贺君知还在处理公文,从穆湘西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侧颜线条弧度流畅,漆黑的眼睫沁着寡凉,肩上披着一件厚重外衣,手边还放着一碗药,都已经冷透了还一口没动。

    穆湘西迟疑地上前比划道:[需要把药热一热再喝吗?]

    贺君知忙里偷闲看了她一眼,搁下笔,端起那碗药一口气喝完,随后示意她撤下去。

    药到底有多苦没有人比穆湘西更清楚了,更何况还是依旧没什么热度的药,药渣沉淀下来比还有热气时要更难喝一倍。

    即便贺君知仍然面不改色地和往常一样灌完了,穆湘西还是替他觉得苦。

    她没急着动身去拿药碗,而是把自己挂在腰间的那个布袋解下来,从里面拿了一个很小的油布包。穆湘西打开那个油布包,里面的蜜饯已经所剩无几,表面的糖霜大多还被体温融化得稀碎,很是难看。

    她小心翼翼地挑了其中最像样的一粒,放在手心里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