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襄儿,让襄儿告诉我。”
然而刘彻根本不想听她的委屈求全,只想听曹襄告知他真实情况。
平阳公主拗不过他这副认真的模样,只得松了捂着曹襄嘴的手,眼神暗示曹襄不要说得太过分。
只是这信号曹襄完全没接收到,或者说他故意当没看到,手脚并用将那日馆陶公主的言语和神态表现了出来,还添油加醋加上了不少他自己的愤慨。
刘彻静静地听他说完,才平静地“喔”了一声,向平阳公主道:“往后发生这样的事无需瞒我,我有分寸,不会胡闹。襄儿会护着母亲,也是个好的。”
然而平阳公主见他没有恼怒,心下一松,虽然也有些委屈,却还是想着先化解了刘彻这端心结:“其实大约也就是那日姑母看我不过眼,我已不在意了。”
“看阿姐不过眼?”刘彻重复了一遍平阳公主的说辞,嗤笑一声:“阿姐莫哄我,你与姑母无甚矛盾又一贯恭谨对她,她无缘无故怎会看你不过眼?”
他面上融笑,眼中却是冰冷一片:“不过是看朕不在京都,火气无处可出,就往你身上撒。真是好大的能耐啊,老的小的都要骑在朕的头上啊。”
平阳公主听他说的话,终于知道刘彻此时是动了真怒——可是他往日不是个会忍住脾气的人啊。
眼下刘彻学会了忍耐,她却觉得越发瘆的慌,连劝解的话都说不出了。
“阿姐先前不是问我与阿娇闹什么矛盾吗?”刘彻仿佛是已经不在意般地说起:“前些日子我幸美人时,阿娇得了消息带人砸开了门,还要与我床上美人厮打,我就给了她一巴掌。”
平阳公主瞳孔放大,嘴半张着,她知道阿娇行事嚣张,但是没有料到阿娇竟会荒唐到这种地步,简直是把刘彻的尊严丢在地上踩。
“结果最后还是如了阿娇的意,母后做主把那美人驱出了宫。我心中烦闷得很,这才去上林苑狩猎放松。”刘彻说到这,又扯动了一下嘴角:“我也就只能把精力花费在狩猎场了。”
后宫有阿娇这么一个疯婆子在闹腾 ,前朝有太皇太后坐镇他不能擅动。
他以为自己退让得已经够多了。
没想到到头来阿娇还敢去与馆陶公主诉说委屈,让自己的姐姐又替自己承了一段气——她委屈个什么,自己才是真正的憋闷!
深吸了一口气,刘彻忍住了翻腾于胸口几乎克制不住的怒火。
如今的他确实也没有能力宣泄出这怒气,毕竟祖母已经展现过她的能量了。
提议归政于自己的赵绾与王臧都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狱中,连舅舅田蚡也被罢了官。
他这大汉皇帝到头来其实也就是被祖母捏在手心里的娃娃,连喜欢谁不喜欢谁都不能自己定。
那干脆往后什么事都不用问他了,他就做个泥偶人,全由着这三个女人做主就是了!
刘彻陷入这样思绪中的样子着实有些骇人,身体因怒气轻微地颤着,面上却仍云淡风轻,只一双眸子透出冰凉刺骨的恨意。
平阳公主不敢相劝,曹襄也惧得心中惊骇,觉着舅舅的模样比自己母亲怒到提刀还要可怖。
若先前让他对着这样一个刘彻讲述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他必然是不敢多言愤慨的。
曹襄直接躲到了平阳公主身后,却又担忧仍被刘彻抱着的曹盈,偷偷探了头出来,犹豫要不要向刘彻将妹妹讨要回来。
然后他就看见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自己年幼的妹妹白藕似的手臂伸出来,手掌轻轻地贴在了刘彻的脸上。
曹盈方才其实没太听明白刘彻恼怒的点到底是什么。
许多事她都不知道,前世里她自有意识以来就养病于院落中,从未见过这位舅舅。
她所知晓的全是下人们传于她听的事迹,知道这位舅舅在政事上雷厉风行,军事上更是对匈奴的辉煌战果。
他们称颂她的舅舅具备高祖的血性,用人不凡,逐匈奴万里外。
因而她想象中的舅舅是个英武不凡,深具帝王气象的雄壮帝王。
但抱着她的这个少年郎英俊是英俊,却像是个处处受拘束而不平的寻常世家公子,与她的想象有些不似。
这怒气并非冲她而来,她生不出惧意,反倒是绽了笑颜,试图安抚这受牢狱枷锁之苦的雄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