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被吓了一跳,看了地上的碎渣不敢说话。

    清宁微微一笑,“你只知道我姓谢,可知道我是哪家谢?”

    不等对方说话,她又开口道,“是琅琊谢,真巧了,赫赫有名的瑛娘正是家姊,我们姐弟两长得相像,也不知道你敢不敢在家姊面前说一声我小白脸?”

    四皇子脸刹那白了白。

    清宁抬眸看他,大姑娘就是长房嫡女谢玉瑛,若她记得不错,这时候四皇子正暗恋着谢玉瑛,时常拿些稀奇玩意儿讨好她,不过现在谢玉瑛追求者甚多,不缺他四皇子一个,他们的缘分要到后来清宁嫁给四皇子之后。

    其实上辈子她就知道四皇子和大姑娘之间的勾当,但那会儿谢家已败,她忙于管理谢家,重新整顿家中,无暇顾及其他。

    四皇子和她夫妻关系不好她也无法,谢家败落,但落魄的元家依旧不能没有谢家,谢家既然在她清宁手里,他们是绑在一起的蚂蚱,谁都不能抛弃谁。

    清宁私以为这是两厢情愿又心照不宣的事情,直到大姑娘大着肚子找上门。

    大姑娘怀孕之后依旧不减美貌,当年的谢崔双姝绝非浪得虚名,头上插着玉簪并步摇,一身华贵的绣金纹深衣,比每天埋头于后宫琐事熬红了眼睛的清宁不知美了多少。

    “这是陛下唯一的血脉,你说如何?”这是逼她让位。

    接着又道,“我也没这么狠心,只要你把谢家还给我,我就放过你。”

    可是谢家财富大半已被清宁卖给施家,怎么找得出第二个谢家?清宁断然拒绝她。

    大姑娘哭着道,“我谢家鸣钟食鼎,积代衣缨,你说不要就不要,你是哪来的蛇蝎妇人,居然这么狠的心?”

    清宁那时候自顾不暇,又记恨他们谢家人匆匆送她入宫时没有半点恩情,心中没有怜惜,直接派人把大姑娘请出皇宫。

    然而这就出了事儿,大姑娘肚子里四皇子那个唯一的孩子在出宫那个雨天滑胎,虽然大姑娘勉强保下一条命,但四皇子自此以后没和她说过半句话。

    四皇子强撑着道,“原来是谢公子,久仰。”

    清宁笑着看了他一眼,“您来逛花楼?”

    四皇子狡黠地道,“是陪着阿勉来的。”阿勉正是站在他身旁背锅的冷面少年。

    清宁从袖子里摸出扇子打开摇了摇,“家姊最讨厌逛花楼的人。”

    四皇子嘴硬道,“我不信。”

    他们这些纨绔子弟很少有不逛花楼的,不是好色,只是为了消遣而已,落到别人眼中也得一桩风流雅事。但四皇子对谢玉瑛求爱心切,不辨真假,神色变得有些仓皇。

    清宁又慢悠悠道,“你可以这么说,端看别人信不信。”

    四皇子不甘心看了清宁一眼,转身走了。

    脑中音这时悠悠叹了口气,“怎么不拦住他?若是做好了,我们还会送你大机缘。”

    清宁被它勾起一点兴趣,问它道,“什么机缘?”

    那唠叨的声音说,“荣华富贵的机缘,当大女主还是享受三宫六院的美男,随你挑选。”

    清宁想了想,她现在既不缺钱也不缺荣华,郎君和娘子更是不缺,实在是脑子抽了才会和这玩意儿说话,便又假装听不见了。

    等四皇子和崔勉走后,莺莺才从帘幕中转出来。

    莺莺住在二楼,她的房间又整洁又干净,常年有香香的气味,故而十分得清宁喜欢。

    她示意莺莺坐了,自己随手抓着桌案上一叠荷花酥吃起来。

    莺莺温温柔柔问她,“公子要听什么曲儿?”

    清宁又灌一口香片茶,“你随意。”

    她这笔墨不通的人并不是真正来听曲的,倒在女子香软的绣花床上就枕着胳膊睡下。莺莺聪明地不去打扰她,静静在桌旁拨琴弄曲。

    清宁问她,“刚才那位爷是不是常来?”

    莺莺笑着说,“他不怎么来的,他看不上奴婢,奴婢也看不上他,他这小孩子哪有您风雅幽默?”

    清宁不置可否,她今年也才十六岁呢,如果说他是小孩,她也不逞多让。

    莺莺一首《莫愁乐》弹的疲懒又困倦,清宁不知不觉睡过去,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看见四皇子提着一把剑刺穿她身体,可是她没有死。

    四皇子问,“你为何没死?”

    清宁笑起来,“你摸摸我胸口。”

    四皇子大吃一惊,“你居然没有心跳。”

    清宁便说,“那是因为我的心已经挖去扔了。”

    四皇子道,“人没有心怎么可能活?你莫不是个死人?”

    清宁摇头,“你看。”

    他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一只野狗在撕咬什么东西,血淋淋的,仔细一看就能看出是一颗滚烫的心脏。还有心跳。

    清宁说完感觉心脏一阵剧痛,仿佛真的被狗撕咬成千丝万段。

    她从梦里猛然清醒时还能感觉到真实的窒息感,手忙脚乱抚摸胸口,发现这颗心还安安静静在胸膛跳动,这才放心起来。

    抬头时屋内已昏黄,一点烛火跳跃在油灯上。清宁看见莺莺站在床头看她,她似乎颇为无语,“怪我琴技太差,不能让公子满意。”

    清宁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说自己最近失眠,就是来听姑娘弹琴助眠的。

    好在莺莺和她认识也有一两年,挑琴的动作也漫不经心的,又奏了一曲梅花落。

    清宁调笑道,“姑娘怎么弹这样让人伤心的曲子?”

    莺莺叹气,“因为这世间全是公子这般负心人。”

    清宁看她情绪不高,知道这就是催促她走了,正巧外面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