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的女人。打火机幽蓝的火光衬着她的眉眼,和手上那枚惹眼的钻石戒指。
“陆哥,借个火。”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孩,拍着陆屿肩膀道。
陆屿疼得龇牙,动了动肩膀,头也没抬地回,“打火机掉了。”
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连带面颊都布满大大小小的淤青。上次他临时下车,回去后被揍个半死,如若不是帮主的老母亲这个月过大寿,他已经被丢到黄浦江喂鱼了。
少年撇嘴嘟囔一声,眼见陆屿直愣愣盯着马路对边,那个站在西餐厅门口披白西装的女人。
“想啥呢?陆哥!那种女人我们可惹不起!”少年推了他一把,又朝旁边呶了呶嘴,“还是她们实际,选个没病的,回家洗洗干净,能生孩子就成。”
林瑾跟着简溪上了车,陆屿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看向少年努嘴的方向。
那是在赌棚外候着的妓女,专在那里等生意。妓女们也和他们一样分成各个帮派,有苏州帮、江西帮、宁波帮、本地帮、苏北帮……
不过陆屿分不出她们这些帮派有何区别,如同她们不知陆屿这些底层打手有何区别一样。
陆屿看着那些妓女,就想到那晚的吻,像红樱桃被洗过一样干净的吻,又酸又甜,心里莫名一阵轻颤。
0011 晓风微·贰
没过几日,便是立秋,红蕖凋残,瓜果熟黄。上海的白日依旧暑热难耐,晚上的风,却一阵比一阵凉。
陆屿抬眸,望了一眼蟹壳青的天,离赌场开门营业尚早,便步行去乔家栅吃小馄饨。
不知是不是与那女人有关,自己最近十分迷恋这道食物。
乔家栅内,近十张八仙桌皆坐满了人,小女孩站在骨牌凳上,手里捏牢一只擂沙圆,伸出舌尖,轻舔紫红红的干豆沙粉,熏黄色的墙面,贴满最新款月份牌美女。
跑堂领陆屿在靠内桌椅入座,陆屿要了一碗绉纱小馄饨,末了还不忘提醒要加麻油。
店内沸腾,许是生意太好,陆屿点的小馄饨,迟迟没有上桌,他百无聊赖地望向店门口。
脸庞圆圆的女人,穿条淡粉方领碎花连衣裙,右手牵一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施施然走进店门。许是老主顾,跑堂一口一个大小姐,叫得极其亲热。
今晚,林母出去搓麻将,命林瑾去学堂接林瑜放学。林瑾接完后,便带林瑜来小吃店,解决晚饭。
夜温微寒,她本想要碗小馄饨,给林瑜要份排骨年糕,但一看到小馄饨,就想到上次那个野男人。她摇摇头作罢,改要了份三鲜砂锅。
白烟缭绕,陆屿的小馄饨上桌了,可他却失了胃口,满腹心思皆在那女人身上。
不消片刻,跑堂给林瑾端来滚烫烫砂锅,黄澄澄蛋饺、肉皮,滚来滚去鱼圆、肉丸,锅底铺满细粉丝与黄芽菜,热气蒸腾,料足味鲜。
陆屿偷瞧林瑾咬肉丸,只见她右边腮帮子鼓得满满的,他不由唇角微勾,低声哂笑,这女人居然还有些可爱,全然不似那一晚上凶巴巴,故作镇静的傻样,也不似在维多利亚西餐厅门口,闷闷不乐的忧郁。
吃着吃着,砂锅内便只剩下最后一块酱红肉嫩的爆鱼。
林瑜探出筷箸,振振有词,“阿姐,你不能再吃了,面孔越来越圆了。”
林瑾抬手往林瑜脑袋敲个暴栗,“你也不能再吃了,越吃越黄鱼脑袋。隔壁楼李姆妈小儿子,每个学期都跳级,到时候人家都读大学了,就你还在小学蹲着。”
林瑜被林瑾说得委屈巴巴,低垂着小脑壳,再也不敢抢爆鱼了。
林瑾哼一声,夹走爆鱼,敢说她脸圆,亲弟弟也不能原谅。
一轮银月,淡淡笼罩大地,店门口不知何时来了只流浪猫,通体灰色,缩着脑袋,瑟瑟发抖,叫声幽咽凄惨。
陆屿见那女人本喜滋滋咬了口爆鱼,听到小猫咪叫唤,便用小白碗托着鱼块,走出店门。
她蹲下身,将小碗轻轻放在猫咪面前,小猫咪喵了一声,似是在表示感谢,喵完后,便火烧火燎地吃起来。
碧落秋风,倒心形的叶片在林瑾身后,打着圈旋绕,不远处的霓虹彩灯,射出一束束绚烂灼亮的光辉,黄包车夫摇着车铃经过,叮叮当当,吵得人心神恍惚。
陆屿凝望林瑾,见她又给猫咪倒了一碗水,现正托腮,饶有兴致看小猫舔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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