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吱吱吱。

    收银台后的男店员在我们身后喊:“这还不买一个啊?”

    陆成则一把拽下帽子,还带乱了头顶一丛毛,他浑然未觉,声音朗朗:“好,结账。”

    ……

    回去路上,天已经暗下来,两旁高楼大厦霓虹闪烁,很赛博朋克。

    一下午的太阳如低浓度的温酒,泡得我有点醉醺醺,外加车里一直放着悠悠然的英文歌,我懒得动弹,不想讲话,就搭窗看夜景。

    过了会,开车的陆成则跟我搭话:“换首中文歌吗?”

    我回:“好啊。”

    “还是继续听英文歌?”

    “都行。”

    “要不继续英文歌吧,你在外企工作。”

    “……”

    好冷。我假装没听见。

    他切了歌,前奏是吉他。

    “你温柔的长发

    在风中划过嘴角”

    我一怔,顺手拨开因风黏在唇上的一根发丝。我根本没在意,而他看到了。

    “我幼稚的笑话

    为何只有你没笑”

    好吧,我开始笑了。

    “你靠着窗发呆

    我看你发呆而发呆”

    他到底从哪找来的这些歌?

    我打心眼里佩服,撤下搭着窗框的胳膊,回过头去。

    陆成则果然在看我,单手把着方向盘。

    我导航腔提醒:“尊贵的车主,请专心驾驶。”

    他冲前窗侧了侧眼,同样导航腔回复:“前方红灯,请乘客保持耐心。”

    置身静态的车厢,我无法反驳,就故意板了脸,飞去一记眼刀,陆成则立刻即给出正中红心的灿烂反应,我也立刻在这种反应里缴械弃甲,任愉快浮上眉梢。

    跟他的相处逐渐自在,可以做各种表情,哪怕不知道那样是否得体美丽。

    我不再看他,坐正途中,歌的名字刚好从车内屏幕慢慢滑过,长长一道,《写给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的歌》。

    我弯唇,在心里呿一声。

    才不信。

    第9章 第九首歌

    来到宜市的第十个年头,我确定自己遇到了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感觉最好的男性,而产生这个结论只用了三天。

    工作需要,我跟很多人打过交道,当中自然不乏异性。他们不一样,但能很快地分门别类,概括言之无外乎两种:爹味浓郁的高位者,弟弟行为的少年人。

    年纪和阶层在他们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他们热衷展示,热衷于将自己“特别化”,热衷于收集女人的崇拜和疼惜当勋章,且无一例外的自信;

    陆成则也是自信的人,但他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他在男女关系上的运营很轻巧,不会用力地塑造自己,让他成为主角,而是擅长营造“你才是枝叶托举的花朵”的氛围。

    所以,跟他相处起来很舒服,舒服到上浮,但也危机四伏,容易重重跌落。

    所以回家后我就做了一件很低级的事。我没有主动跟陆成则聊天,而是地毯式搜查了他的朋友圈,浏览他的每一条状态。

    尤其去年年底那会,我同事曾在立付 in house的那段时间,我看得尤为仔细。

    我甚至翻了立付x意创春节项目组那两位女同事的朋友圈。

    我不可自制地想,如果在评论或点赞里看到陆成则,我会立刻冷静,并且有点心灰意懒。

    最后的结果是空白,我们的社交圈没有任何重叠。

    我松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开始患得患失了。

    洗完澡出来,陆成则给我发了消息,问我睡了没有。

    我说:准备睡了。

    他有些意外:这么早吗?

    我说:困了。

    聊天里安静了一会,他说:好,晚安,祁妙。

    我说:晚安。

    这一秒钟,我无法判断我的不积极是故意还是无意,总之我陷入了欢畅之后的消沉,在这样美好灿烂的动物园狂欢日后。

    我们有很多可以回味分享的瞬间,一个升温好时机,我却轻易让它溜走了。

    我跟朋友打了通语音,告诉她我已经见过陆成则,并具体形容了此间感受。

    她的反应是羡慕,让我趁早验货。

    我叹气,在犹疑。

    朋友说:“享受当下就好了,你难道还想跟他儿孙满堂啊?”

    “那倒没有,”我周身一激灵,尝试阐明自己的想法:“只是太容易飘飘然,他给人的那种唯一感和排他性,很迷惑人。所以我有些纠结,担心再来往下去,我会被这种情绪控制。没把握的事需要慎重,先冷静一下没什么不好吧。”

    因以上种种,回家后我晾着陆成则了,也因此显得有点做作和心机。

    挂断语音,我再次点入陆成则微信界面,去看他朋友圈有无新内容。

    刷出他新头像时我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