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江南,在一个废弃的渡口船上撞见了被生父卖给船叟的如乔。
彼时如乔尚不叫这个名字。
小郡主当即挥手命侍卫扣押了船叟——纵使那时年幼的她完全无法理解这桩怪事。
小流萤牵着大她六岁的如乔回到宅子里,恳求父亲允许如乔同自己作伴。
楚承无奈应允,却并没有与如乔签卖身契,只是安排她以玩伴的身份侍奉在小流萤左右。
彼时不过初初启蒙的小郡主翻着诗经,一板一眼地为这个安静寡言的少女取了新的名字:如乔。
只是不久小郡主忽然要回京去了。
朝中势力更迭,皇权式微孤立无援,皇帝无奈传召临王爷楚承即刻启程回京。
如乔却不肯与她一起走。
小郡主遂将自己偷偷攒下的小金库一股脑塞给了如乔。
江南富庶物价皆贵,她唯恐这些不够如乔在江南安身立命,便将那把据传是前朝圣物的瑶琴一并留给了她。
小郡主带着一口软糯含糊的江南软语叮嘱她:“乔乔,夫子说这琴极为名贵,大约可以换许多钱。待我长大了,再来江南寻你。”
如乔极为郑重地点头应下,同时忧心忡忡道:“阿萤,少吃些甜点,你现下已然胖成一团元宵了。”
“呜!”小郡主不可置信地哼唧一声,霎时间受到了极大的心理创伤。
她磕磕绊绊地应承下来:“好,我,我会记得的。”
如乔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只是不想,那日一别,一晃竟是数年。
如乔抱着那把她送的瑶琴一曲轰动整个天和城,在玉香楼顶阁的厢房里给楚流萤修书一封,二人才又搭上线。
楚流萤曾数次提出替她赎身,皆被如乔婉拒了。
她见识了如乔出神入化的琴技,心知这背后大约另有故事。
只是如乔不肯说她便不作揣测。
“定远侯?”如乔敛下眼皮略一沉思,答道,“有所耳闻,阿萤想要知道些甚么?”
楚流萤单刀直入:“当时御史台补齐的物证中,可有一枚信物?”
“没有,”如乔的回答没有一丝迟疑,“当日贺氏的一位公子在楼中饮酒寻欢,提及了那枚据说刻着图腾的信物。”
“定远侯府抄家的动作狠厉干净,能在御史台眼皮底下窃走信物的,绝非等闲之辈。”
天和城风云变幻,暗流涌动,竟已有人将图谋打到了江山社稷上。
楚流萤阖眼敛下眸中暗涌的思绪,音色冷冽道:“乔乔,我有件要事需你来做,你可愿意?”
如乔一怔,旋即难以自抑地粲然轻笑,起身跪伏于楚流萤面前行了大礼:“如乔等这番话,已等了六年了。”
她曾给了如乔一次新生,又在此后的艰涩岁月里无数次施以援手。
如乔在玉香楼中蛰伏六年,人脉近乎串联整个天和城,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偿报小郡主的恩情。
她深深一叩:“如乔愿为郡主效死。”
7.暗伤
管家玉香楼地居天和城繁华最盛处,是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温柔乡神仙境,亦是庞大复杂的销金窟与人脉网。
如乔凭冷艳孤孑不可亵玩的人设,和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高雅琴技迅速在其中立稳了脚跟。
令世家子弟趋之若鹜。
楚流萤略一倾身扶她起来,白软的指腹拭去她眼尾潮热的一片泪痕。
抬手打了个隐晦的手势,窄袖劲装的影卫忽然从半支起的棂窗出轻巧地跃进来。
楚锡单膝下跪抱拳道:“主。”
季秋的初晨寒意深重,风带着沁骨的凉意撩起小郡主慵懒散落的墨发。
她解下那块尚带着身体余温的精妙玉牌,交到如乔手中,上头用阳文正刻着“云舟”二字。
这是郡主亲兵的信物。
“今日之后,楚锡座下三十影卫听你号令,务必盯紧了天和城中风吹草动。”
少女青丝高束,那双透亮而清媚的眸子如浓墨般沉寂。
她透过那扇支起的窗窥见漫天浓雾,微末的天光照不破重重云障。
楚流萤张开掌心,定定凝视着这双细嫩藕白的手:“定远侯通敌之案不过是个开端,皇城将变,只怕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傅长凛那张极尽英俊冷厉的眉眼在她心头浮现。
世人敬畏他是运筹帷幄势倾朝野的弄权者,在这群英荟萃的天和皇城搅弄风云。
可楚流萤却看得到,他威震朝堂肃清官风,手揽强权拥帝辅政,力保楚氏山河社稷。
傅长凛像是一尊刀枪不入的神,淡漠强大,无可撼动。
可她不愿蜷缩在他背后做一株软弱无为的菟丝子,她要安立于这乱世洪流,要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这第一桩事,我要你去查京中哪个玉匠近几日做过一件骨雕,雇主系谁。”
楚流萤顿了顿,补充道:“眼下,那人大约已被灭口了罢。”
如乔攥紧手中质地莹润的玉牌,深深一拜:“如乔誓不辱命。”
——
楚流萤自那夜刺客一乱后再没有机会见到过傅长凛。
如乔在这天和城中果然如鱼得水,不出两日便递来了简讯。
城西明月巷,赵姓玉匠,四日前失足落水。
他的上一个雇主余枫,是季月荷的人。
小郡主霍然明白了傅长凛的用意,原来他早在那时便有所察觉。
她想起宫宴上弹着民间小调的世族闺秀,和她那位装腔作势的父亲季原。
季原官拜太常寺卿,执掌宗庙祭祀之礼乐,倒亦有几分话语权。
只是那玉匠已死,若贸然质控季家通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