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您的手段吗?”
殿中安静地连着呼吸声都难以听见。
初冬的风带着不知不觉已经阴沉的天色,穿堂而过,萧瑟的北风卷起两人的衣角,在暗淡的日光中荡开鬼神乱舞的阴影后又倏地消失不见,徒留一地死寂。
“如你所想。”
许久之后,谢病春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传来。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却在此刻有着嗜血的冷酷和肃杀。
明沉舟紧悬的心终于落下,可心底却又升起一股无言的愤怒。
“可她与你并无冲突。”
她喃喃自语,第一次深切的认识到,她依附的到底是何人。
这是一条杀人不眨眼的巨蟒。
十七岁的亡国少女,五岁的无辜稚童,五十七岁的皇贵妃,甚至是幽深內宫中宛若英景桃色柳行一般数之不尽的奴婢,都是他权力巅峰中的棋子。
他在下一盘不为人知的棋。
而她,也即将成为他一颗棋子。
第7章
明沉舟自侧门匆匆来到仁宁殿。
这是她入宫二十天后第一次见到明德帝。
这座宫殿最至高无上的帝王正因为自己心爱妃子的死亡而迁怒全后宫,暴躁狂怒,哀伤悲恸。
明沉舟站在游廊下看着台阶下摇摇欲坠跪着的小皇子。
谢延常年饥寒相交,东躲西藏,让他身形矮小瘦弱,好似寻常三岁小孩的体量,如今小小一只跪伏在地上,就像一只还未断奶的小猫儿。
她盯着谢延颤巍巍的身影许久,脑海中闪过许多年头。
这是明德帝唯三中的皇子,年幼弱小,心智尚未成熟。
她刚才一路走来,秋风瑟瑟,吹的人脸颊发僵,现在又远远站在这里,看着巍峨的宫殿,瘦弱的皇子,听着隔壁的哭丧声,她似乎隐约触摸到谢病春那张巨大的网。
——人若为己,所向披靡。
可最后明沉舟还是收回视线,低声问着身侧的桃色。
“跪多久了?”
“一来就被罚跪了。”桃色面露不忍,“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吧。”
“要起风了,回去拿件袄子来。”
“出门前英景公公谨慎,特意给五皇子多穿件夹袄,裤子也穿了棉绒裤。”桃色庆幸说着。
明沉舟凝重的脸色稍微好看一些。
“掌印来了吗?”
桃色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来不及了,你去门口等掌印,若是他来了就跟他说。”明沉舟倏地沉默,缓慢又认真地摸着衣袖上的细密花纹,淡淡说道,“燕翼贻谋宜有道,如何知义不知仁。”
桃色眨眨眼,不解其意。
明沉舟却不再说话,只是捋了捋鬓间的白色绒花,目光坚定地朝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走去。
“娘娘。”桃色忍不住轻呼一声。
素色长裙划过台阶,暗光流动,草叶勾着细密花纹,可并未让她停下脚步。
明沉舟目不斜视地站在紧闭的大殿门口。
“嫔妾明沉舟拜见万岁。”
一旁脸色惨白的谢延意识迷糊,只能茫然地抬头看着身边的那截裙摆,最后愣愣地看着她下跪,叩首,最后目光落在那朵微微颤抖的白花上。
殿中大门紧闭。
明沉舟并不异色,只是继续沉声说道:“妾身是五皇子的母妃,幼子一言一行皆是妾身责任。”
她声音轻柔又不失沉稳,在渐起北风中坚定有力。
“还请万岁责罚。”
她再一次行礼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青石板,形容真诚。
谢延愣愣地看着她,手指紧握,很快又低下头不说话。
殿门依旧毫无动静。
明沉舟并未继续说话,只是保持着虔诚请罪的姿态,宽大精致的青色裙面如花般散落在地面上。
谢延不知所措地跪着。
他浑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小孩天生的敏感却又让他莫名害怕惊恐,只想着快点逃离这里,或者寻到一个安心的地方。
是以,当他看着那截近在咫尺的裙摆,手指微动,最后小心翼翼地把那截裙子紧紧捏在手心。
明沉舟眼角微动,看着右侧被拉直的裙摆,抿唇笑了起来。
——他还这般小,甚至还不识字。
她在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最后无奈想着。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远远能听到不远处的正殿传来的梵经吟诵的声音,夜风乍起,冬意渐升。
小皇子唇色都泛着青色,却又倔强地不吭低头倒下。
明沉舟只觉得膝盖火辣辣的疼,北风萧瑟,吹得她汗毛直起。
就在此时,背后传来一个轻微的声音,很快,一截深蓝色的衣摆她眼角一闪而过。
“内臣求见万岁。”
一个沉稳淡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