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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气温降至接近零点,已是容州一年来最冷的时节。
期末考试正在进行,窗外连麻雀都少了,常绿的树叶在冷风中显得萧索可怜,瑟瑟地挤堆在一块。
最后一场考试后,俞橙被叫到教学组帮老师整理假期作业,直到夕阳西下才被放出来。
教学组在行政楼,而行政楼与实验楼比邻。俞橙穿过四楼的天桥来到实验楼,迎面的教室门口贴了张镀金门牌:
“计算机实验室1”
俞橙放慢步伐,鬼使神差的,她拐进了四楼走廊。
计算机实验室1,计算机实验室2,计算机实验室3。
走廊尽头的计算机实验室3,就是竞赛班学生的常驻地。
实验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俞橙缓步从窗户外走过,而后悻悻地站在栏杆边,呆望着远处瑰丽火红的西天。
“饿死我了。”
“谁不是?考完物理就已经够头疼了,又被抓来train模型,唉。”
与此同时,教室后门传来熟悉的声音:“物理哪难了?”
“驰哥,你是没参加考试,今天的物理贼吓人......说多了都是泪。”
俞橙一惊,连忙闪进实验室后墙外。
只听咔吱一声,实验室后门开了,七八个大男孩勾肩搭背走出教室。
纪驰松了松僵硬的肩颈:
“太久没锻炼了,右肩怪僵的,明天你们讲评完有没有打球的?”
“我来,梁铮呢,来不来?”
“来,驰哥叫打球,不来也得来啊。”
男孩子们笑闹的声音逐渐远去。俞橙扶着墙面探出脑袋,瞧见了楼道口最后一个男孩的背影。他穿着长长的黑色羽绒服,双手交合背在脑后,仍做着舒展肩骨的动作。
然而很快,他的背影也消失在走廊尽头。
俞橙抓紧书包带,从另一个楼道下楼。
天边的霞光渐渐褪去红色,染上没有温度的黑紫。俞橙快步跑下楼梯,脸却烫得好像刚出锅的饽饽,连带着围巾似乎也要烧着了。
离开实验楼后,俞橙继续朝前飞奔,入夜的冷风毫不留情迎面灌来,顷刻间闯进她的五脏六腑,可俞橙并不停下,仿佛这样不停地跑,就能把刚才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不由自主的情感抛诸脑后,让它们永远也跟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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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百名榜出来了。”吃完饭回实验室的路上,梁铮边刷班群聊天记录边说,“去看看?”
纪驰:“嗯。”
到了高二教学楼下边,百名榜前的围观群众不多,梁铮挤在前面,纪驰懒得挤,远远站在后头。他近视又不戴眼镜,啥也看不清,于是问梁铮:
“骆言庭第几?”
梁铮答:“第二。”
过了几秒,梁铮反问:“你不想知道小嫂子第几?”
纪驰告诉过梁铮他表白黄了,没说具体细节。可梁铮在纪驰面前管俞橙叫“小嫂子”叫习惯了,改不过来,纪驰刚开始摆臭脸他也没注意,渐渐纪驰就不再管他。
“第几?”纪驰故作轻松。
梁铮抬起头找了好一会:“哎,小嫂子滑铁卢啊,怎么掉出前十了。”
纪驰竟有些紧张:“你看走眼了吧?好好找找。”
又过了半分钟,梁铮才从人堆里走出来。
“第几?”
“跌了好多,五十八。”梁铮很是可惜地摇摇头,“哪科都没考砸,可好像每科都差了一点。”
“确定没看错?”
梁铮白他一眼:“要不你自己去看看?”
纪驰犹豫片刻,垂眸:
“算了,回吧,我有个模型还在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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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绿化带里的灌木丛早上刚刚修剪过,枝桠平平整整的,摆出老实又规矩的造型。地上的落叶断枝还未打扫干净,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草木灰味道,这只是不能更平凡的一个早晨。
一位中年妇女从手包里掏出几张宣传单,平铺在女儿面前的餐桌上,右手食指指向其中一张。
“这家机构口碑不错,隔壁李阿姨家的女儿就在这儿补习。小李的成绩虽然没有你好,但她去了补习班之后,年纪排名上升了一百多名呢。”
“还有这家,离小骆家很近,环境好,请的老师也厉害,据说还有你们高中教高三的老师在里头教书呢。”
“你爸说这家也不错......”
“妈。”俞橙打断她,“我还是觉得不用补习......我这次只是粗心了一点,知识点都是会的。”
张雨薇直摇头:“理科对女孩子而言就是难一些,你应付不来妈妈可以理解。你说你是粗心大意,可你每一科都因为粗心大意丢掉好几分,这就不太正常了吧?”
俞橙说不出话来,只垂着脑袋,双手绞住毛衣下摆。
张雨薇瞧她犟着,也不逼她,起身进厨房里热了杯牛奶出来。
闲聊间,张雨薇随口提到:
“你那个同桌最近怎么样了啊?”
俞橙将脑袋垂得更低:“不知道。”
张雨薇摸了摸女儿的头,然后从电视机旁的柜台上面取出一沓报纸,翻到某页,笑道:
“前两天容州日报教育版块的记者采访了他,叫纪驰对吧?”
俞橙抬起头,接过母亲手里的报纸:“嗯。”
报纸上刊登了一篇文章,讲述纪驰参与竞赛班训练、以及在全国大赛中获奖的经历,文章中还张贴了两张照片,一张是他接受采访时拍摄的,另一张是他们班获得篮球比赛第一名时拍摄的班级合照。
那是两个月前的傍